竹叶沙沙(麦聃)
你见过竹林吗?你见过溪水缠绕的竹林庄园吗?
小狗,小猫自由自在地来来回回串动。半坡肥羊不紧不慢地吃草。 这时竹叶便会在细风中舞动着腰肢,直的,弯的,进入自然的物语。快乐的,慢步的,闲散的。活着,蹦着的物群,随风逐流。金子一般的阳光凑执闹从竹叶隙缝里漏下来,逗着人玩,人们的脸上照着黄色一闪一闪的光圈。 通向山村留恋的蔽所,是一条悠悠小路,赶着羊群的赵大爷,走着喊着《十爱姐》的山歌。淋漓悍肠,寸入心怀。这是故乡古老的歌谣。是汉子的都爱唱,唱得小狗、小猫欢跑;唱得羊儿“咩咩叫”,唱得姑娘们羞弯了腰;唱得太阳落了山凹。这时人们的心,也跟着溪水一同流淌。有时赵大爷口唱渴了,就用竹叶在溪水边饮水,清凉的,微带甜味。“山青水秀,人好水也甜”,这句话在心里装了很多年,直到现在我相信了,千真万确。赵大爷唱累了的时候,就睡在竹林的深处休憩。荫天蔽日,以天为被,为地为床。在日子里,我羡慕赵大爷了,真有点信天游的味道。 老家挨着陕西。我也算是半个陕西人。喝着羊奶长大,睡在苍竹里。长大的人们,有一天会走出去,像故事里的主人,故事里的情节,走“西口”。赵大爷是村里最年长的了,听说当年走西口没有走出去,一直独身,后来就爱上了唱歌。太阳出来的时候唱,日落西山的时候更爱唱。有时候,唱着小孩入梦乡。我就其中一个。听着他的歌,劳动的村民更爱劳动了。因为有快乐。快乐就是一种传染病,一人传十,十人传百。 ┉┉ 这就是竹林庄园。 对于我来说,“走西口”就是远离村子以外的学校读书啦,嘻嘻。 第一枝桃花开在半坡里,喜悦从心里长出来。这个“第一”比人生的第一重要,欢悦。早春的碧波,荡漾在心田。让人放下脚步来,看花,惜花。满眼的尘土,夹杂着芬芳绿苗堆漫山岗,阳光赶着从白桦林走来,问候着你呢。故乡等同竹子,挺拨,坚韧。从浩瀚的庄稼到树,还有径向分明的路。路上的行人人并不多,三五个。挑着,担着,奔波着。 人学着做点事,比如在竹林听雨,听风,雨打畸芭。风声,雨声,一阵阵地开潮了。一波叠过一波,像是诗人的吆喝声。我如鸟儿栖息了,在枝头,长大一回,恋上一场。 今非昔比。 窗前是夏天,比夏天更接近我的是竹子。我寻遁竹子,朝着竹香的地方走。有,我找到了我梦中的心灵栖所。这里的竹子,不是野生的,是家养的。小小的,一簇簇的。青翠的,苍笼的。足够抚慰我的渴望。我轻轻地走过来,我还是惊动了风,竹叶沙沙。我挨着她做下,任她的叶子颤微着我的心湖。美滋滋的一个上午,她如少女,婉约娇羞;也如状汉,刚强有烈。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气,自然有不同的情趣。生命之旅,命运左右,都市现代人爱把乡村野土的竹子,移嫁城里来。于是乎,每个小区里,每个楼栋下,多多少少都栽下那么一排或几小排竹子。竹子一如土,墨画张张来。有关竹子的画中,有的往往带上鸟儿停栖枝头。我突然想到了我自已。 时间如胶片,在倒回。小时候在竹林长大,玩着竹伐,小溪围绕着竹林转悠,竹林倒排在溪中。偶尔竹笛吹响,细软的风吹过,发丝飘逸。如琴弦般踏过,畅漾。一组竹水之恋,在心底冒出。竹有竹香,让人不禁想到竹的妙处,竹签、竹筷、竹篓、竹椅、竹席。与生活息息相关的还真不少,一壶上乘的“竹叶青”酒,醉倒多少豪侠墨客。在魏晋时代,让人不由地想起竹林七贤:魏正始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七人来,清静无比,喝酒,纵歌。 杜甫曾在诗中写道:“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 色侵书帙晚,隐过酒罅凉。 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 但令无翦伐,会见拂云长”。可见竹林迷倒多少诗人酒客。 我在这里睡去,又在勾勾弯弯的夏长廊里醒来,赵大爷是过客,我也是过客。赵大爷赶羊,我赶路。我们一样,都有梦。让梦在竹林的地方开始,我拉着故乡的肩,做竹子一样的拉夫。偶尔学着七贤的范儿,纵歌,清静,停栖。 放慢脚步,细细品味人生的漫路。如风吹竹叶沙沙轻响,来兮去兮的过往在眼前晃着。而我们的心中总有一片竹的葱茏,绿的希翼。挺拨苍劲。
岁月如扫把,扫着漫天的尘飞扬。生活的苦渡如秋叶上的霜花,隔着晶莹看亮光,朦朦胧胧的。圈圉圆圆的枷锁,步入心牢。亦真亦幻,亦深亦浅。
溪水涓流,阳光铺展,空灵深邃的竹林,安置岁月静好。 竹叶沙沙。我从“西口”回到“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