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江南

      已经淡忘了的，或许将永远不会记起，已经铭心刻骨的，也许将永远不会忘却。
      逝去的时光消失在辽远的冰河。然而，它泛起的涟漪却一波一波地不能平息，在我灵魂的深处有如一口沉重的古井，积年积月。有如冰的寒凉也有如春的温暖时时浸透我的记忆，在如歌的岁月里，在我流逝的生命之中，我常常从梦泽中惊慌失措，不能自拔，破碎的残片时隐时现。南方的一个长途汽车小站，如梦如茵，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在那小站上的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农民，我们住在很远的村庄，从那里到小城需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山野的风把我吹大，我在那块赢弱的土地上生长了十六年，正如生长在地上的一株草，随时都会被风毁灭，被雪淹没。
      那年正当九月，而九月是收获的季节。烈日的爆晒在九月的天空中轮回为温柔的和风，山区的小城在它的履历中更加风调雨顺，公路上的客车如春蚕在三月的桑叶上爬行，大地生机无限。我宿命地注定要在那张桑叶上爬行。那一年我高中毕业，九月的时候，一张散发出墨香的录取通知书送到我手中，我被A城的一所大学录取，这不管是意料中的事或是一个偶然，我都得走了，到那一个我向往而后来又令我终生迷惘的的地方。后来的时光里，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那么一个偶然，我的生命将会怎么样?
      我的家境在乡村属于殷实而实然贫寒。在家乡的传说中，远行的人带走的行李都要用父母用过的，以至天寒的时候感到父母的温暖，还为那放飞的鸽子留下归途的路标，我的父母是不是这样想的，那时我不知道，后来也不知道。我连同我的行李，一张父母用过的旧棉被和一个崭新的小提包。在亲戚在装饰之下，旧棉被变得很新很新，如同我的提包一样。我的提包里只一件衣服和一条下装，我想也是用去了父母很久的心血。如果没有那用带子捆扎的棉被作为印证，我根本不象是远行久居的路人，而是正正经经的赶一次远场，赶一次远处的乡场。那提包虽然很大很新，它却很饥饿如同等待往里塞下食品的饥肠，我在通往远方的路上，跳出“农门”。
       我和我的行李被塞进客车里。
       我的坐位在临窗的位置，我会晕车，这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所以，我的父亲前一天特别到那个南方的小客车站，特地给那长着刺猥头的女售票员讨了个好，给我要了一张临窗的车票，以方便让我把肚里属于我的和不属于我的东西倒出去；在我后来的岁月中，我一直久久的诘难，我的父亲为什么知道我会晕车呢？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与我的父亲作过远行，不知道他从那里知道我有晕车的恶习；那时，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他给我感觉到的是面孔阴沉，就象春天里阴暗的天空，随时都隐藏着暴雨和雷霆，我和我的弟妹们都生活在危机里，惶惶恐恐不可终日。只有父亲把头抬向天空的时候，才感觉到他的笑意。
       父亲阴森森的面孔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上车之后也就茫然地扫视车厢，上车的人群鱼灌而入，检票员冰冷而粗暴，吆喝着把一个肩上有袋子的客人推下车去，又快速地从另一个人的手中扯过车票，把人推进车里，人类的进化与文明离我们非常遥远，我们都是蝼蚁。这时，一个圆滚滚的肉体如袋鼠般坐落在我的侧面，父亲从车窗里越过我的头部向袋鼠般的男人答话，一脸的谦逊迅速地给那人递过一支香烟，并告诉他我的行程和未来，告诉他我在路上会晕车，希望得到他的照顾。那个圆滚滚的肉体一边吸着我父亲递给他的香烟，一边慢不惊心的答应，一切与自己有关也与自己无关，父亲才把头退回车窗之外；这时，我的行李还在公共过道里，有人问起是谁的行李，那个圆滚滚的一堆肉把头抬得老高，骄傲得就我爷爷喂养在圈里等待宰杀的猪，我真想过去揍他的下额，看那里装的是血还是粪，但我终究还是未行动起来，至今我仍旧为此遗憾。
      汽车驾驶员在试车，把车的马达打得很响，似乎马上就要启程，就像我的过去。这时，父亲又艰难的把头伸进了车窗里，由于他的个头太矮小，一下无法把头伸进，不得不往上跳一下，把手撑在车窗上，再给我五角钱，说在路途支付饭钱，特别叮嘱道：你初到Ａ城，一路小心，这世界太多的鸡鸣狗盗之徒，方才把头退出车窗之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那时没有通货膨胀，但我们却实很缺少“通货”，我的手攒紧那五角钱，就如紧握生命之中的稻草，心绪茫然。我的父亲却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汽车开动了，一晃一晃的往前爬行。
      南方的小站，一沫烟尘的往事，快三十年了，至今不能释怀；世事如烟，时光潮涨潮落，而在旷野的风中，南方小站上我父亲的影子，却永远铭刻在我的生命里。

渔夫

父爱如山，愿红尘安好！

东方一君

父亲的眼光，一半有父亲的威严，一半有母亲的慈祥。父亲的真挚的爱，融在了寡言的深沉里，融在了默默买的默默的行动上。父亲的爱，凝重，凝重的化不开，父亲的爱，深沉，深沉的容下高山和海洋。好文欣赏。文中有错别字，改正一下吧。

江南

渔夫 发表于 2016-12-1 12:36
父爱如山，愿红尘安好！

感谢阅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