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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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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6 16:40: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江南 于 2016-12-18 16:23 编辑

      上个星期六,我想出去走走。最初的想法是一大早起来,步行去公交车站,然后乘坐长途公共汽车到达一处城市,转乘公交车,到一个地点,在那里住宿一晚。第二天再乘公交车或步行,到达火车站,乘火车回到我的出发点。
  这是我最初的计划和想法。我想,或许我会从这次出行中发现已经散失的磷火。
  我知道,这样一种纯粹,是远方和梦想,在世俗化的石头中,一切都是虚妄。
  这一日的早晨,也就是上个星期六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出来,我也就一大早起床,拎着一个小包也就出门了。在大街上用两元钱打了一个出租车向长途汽车站驶去。这个城市的出租车大概是世界上最便宜的出租了,它的价格象公共汽车一样廉价。其实也是一辆小型的公共汽车。这种出租车不象其它城市的出租车上一个客人就直接到达目的地,中途不得停留。这里的出租车却是一路的上客,一路的下客,与公共汽车不同的是没有固定的线路,走到那里,完全凭第一个
车的客人的去处而定,随意而又散淡,散淡中却又拘谨,不知道是出租车的堕落还是世事的变化太快。我总有些隔隔不入,不过大概也是上苍给我们的惠顾了。
  城市的太阳永远是一种符号,一种隐晦和一种稀稀落落的象征。时不时从高楼间升起和落下,有和没有都不被人们看中,来和不来,去和不去都是一样。象一个晚起的女人,慵懒倦怠,自生自灭,又更象戏子,任城市的灯火玩弄。一切总与我们的痛痒无关。我们也总在家里,在梦中,在车流,在人群中穿行,不论白天或夜晚。我们总按路和灯的指引前行。这样一过就是很多年。我也在这样一种瘟晕的氛围中阻断了自己与太阳脐带般的连接,几乎到达虚脱的地步。这样的一种生态,对于大部分在城市里如蝼蚁一样爬行的人,也许是幸福的,但我却象门前无法长大的那株树,浑身布满灰尘,淹埋在喧嚣的人声里,时时不得安宁,就象总看不到真实面目的
太阳一样。
  这个季节的长途汽车大概是生意淡落的季节,车站里没有太多的客人,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从大厅走过,没有拥挤也没有排队之类的东西。我直接走到售票窗口交了钱,要求补上身份证也就给了我一张车票,通过安检也就走向我要乘的长途汽车。车上已经有太多的人在等待,我走到车的最后一排,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坐在那里,我可以看见车外的行人,也可以看见车内的客人。一个世界在我的眼前来来回回。一个一个的行人从车外走过,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也有一些走上车来,坐在我的前面,大概是要与我同去一个城市。但肯定和我有不同的去处和想法。没有等待多久,我所乘坐的这辆车也就缓缓驶出了车站。
  是的,我没想到这辆车启程的这样快,我要到达的城市是我曾经在那里居住过多年,后来也无数次到达的那个城市。
  大概二十年的时间了,我没有乘坐过长途汽车。这些年的时间,我的外出要么乘坐公务用车,要么自己驾车,到再远一点的地方也就是乘坐飞机了。因此,当我决定走向这辆车的时候,总有些不习惯,总有些隔膜,一切似曾相识而又陌生的感觉,似乎回到很久很久的年代,仿佛回到从前。在我的记忆中,乘坐长途汽车是多年前的事。那时的车站总是很拥挤,买一长车票总要在售票窗口费很大的力气,排队是不可能的,那一个人的力气大就拼命的往前冲,象我这种个头矮小而又羸弱的人,总是很吃亏,买一张车票很不容易。我清楚地记得,我上学的当年,父亲要为我买一长车票,买一张临窗的车票,第一天就去排了队,还要看售票员的脸色,求了很久才买到一张。长途汽车的记忆给我的判断是喧嚣、嘈杂,到处散布着小偷和不类之徒。这一次的顺畅让我感到意外,必须要经过安检才能登车和买车票要提供身份证之类东西,也是我的又一个意外。与当我当年乘车的时候相比,给我的判断是一个时代已经远去。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个情节和意念。某一天的黄昏或夜晚,一盏灯火在夜幄中勿明勿暗,远遥而不可及又近在咫尺。象一只眼,或许注视未来,或许调侃过去。我是夜晚的一阵风,从远处来,到远处去。心灵蓦然洞开一处门扉,那里住着一位老人或一个孩子,他或许会对我说些什么,也会问我一些什么。纯净得象一杯水,也象一尊佛。那位老人或孩子或许会对说些什么,阐释我的出生或山崖的岩石,给我以醍醐灌顶的醒悟。这样一种情节,在我的心灵,多年不曾离去。因此,我想前往,一意孤行地前行。
  我瞭望的是那个时代的背影,我在背影的掩映下踌躇在一个世纪的黄昏,不曾老去,也不曾年轻。最近有一个段子说,年轻的时候有时间有精力,但没有钱;中年的时候有钱有精力,但没有时间;老年了,有钱有时间,但是没有精力。年轻时的话,我肯定不能说,因为我已经不再年轻,但我不知道我是中年还是老年,要说中年吧,我没那么多钱和精力,要说老年吧,我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钱。一种人生的尴尬时时在折磨着我,我总穿行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无限时间。
  一个老人曾经把人生比喻为一本大书,他也写了一本书,书名叫《写在人生边上》。若如真的人生是一本书,我大部分的段落都是空白,偶尔有一个逗号或句号在字里行间闪烁,那就是人生的辉煌了。这次出行,我的座位旁边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象我年轻的时候一样,一身的牛仔装扮,简洁、明朗而又蓬勃,似乎要做一次远行;女人穿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乞丐装,温暖而又陌生,那些特意制作的破洞隐隐约约地流露出身体的激越,敏感而又令人兴奋。男人的手指时不时地敲打一个键盘,女人也就把头埋在男人的双膝之下,仿佛某一部电视剧里经典镜头。男人和女人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我企图向他们交流什么,向他们表达什么,向他们传达一种隐秘而遥远的信号,但我不能够。要是在三十年前,我想我们会谈得很好,谈得很欢。

  长途汽车象鹅一样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我的思绪随路旁的山川、树木、田野一起遁去,也一起波浪壮阔和连绵起伏,感慨万端而又缘木求鱼,总想平静又总不能平静,思绪飞得很远。曾获诺贝尔文学奖典女作家,塞尔玛.拉格洛夫写过一本书《骑鹅旅行记》的描写一个被小精灵变成了拇指大的尼尔斯和莫顿。莫顿是一只会飞的鹅。莫顿驮着尼尔斯跟着大雁们一起旅行。一路上,他们英勇善战,神出鬼没,破坏了狐狸斯密尔的多端诡计,从强盗之山胜利逃走,战败了灰田鼠兵团,可以说是历尽艰辛而不悔,最后终于到了拉普兰。过了夏季,他们又往回飞。莫顿发现了使尼尔斯变回的秘密是伺候好雄雁,它也就一门心思地伺候,飞到家里时,尼尔斯变大了,回到父母身边。早年,我虽然未读过骑鹅旅行记》,但这个故事,在我的内心似乎已经很多年了,我想变成一个小指母,在一个世界征战和杀伐,轰轰烈烈地出走。也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有一种想逃离父母的感觉,总有一种想去流浪的想法,而终将未能实现。
  我想骑上一只鹅和大雁一起远行,经历一个冬天和夏季。尽管我知道我是一个男人,我不是童话中的小
母,但我不能够。按照流行的说法,也就是生活在别处。  接近中午的时候到达了我要去的城市长途汽车站。  这些年我不坐长途汽车,因而长途汽车站对我是陌生的,从车上下来,我就陷入茫茫人海之中,找不着北。提着我那个小包在车场里左顾右盼,踌躇而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辆通往市中心的中巴车,车上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落落。破烂的座椅在秋风中萧瑟而又凄楚,车主不停地在车外吆喝乘客,企图竭力找到一个需要乘坐的客人,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象某一处小街上叫卖的小贩。中巴车在这个城市的很多年前是比公共汽车更高档的交通工具,那时我常常因为要节约钱而不乘坐中巴车而改乘公共汽车。这一次我出行的想法是乘坐长途汽车到达这个城市之后,再改乘公共汽车到达目的地,也是基于这样一种考量。我是一个固执的人,当我上中巴车之后,感觉违背了我最初的想法,在中巴车上犹豫片刻,随即从车上下来,寻找公共汽车。这个车站已不是我最初抵达这个城市时的长途汽车站,这个车站比那时的站要大得多,宏伟得多。幸运的是与人流一起淌出车站,也就在不远处也就找到公共汽车的停靠点,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新的开始。
  这是一处公共汽车的始发点,我到达时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等候,他们象等待一个领导人的接见或等待一位英雄的凯旋,怀着相同的念想却怀着不同的心情。这里怀着的是烦躁和厌恶,那里怀着的是期待和希望。有的人离去了又回来,有的人回来了又离去。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我一分一分地消耗我的生命。在我最疲倦和最心烦意乱的时候,公共汽车才漫不经心地驶入停靠点。一群人鱼贯而入,我也象一尾鱼直接游走到汽车尾部的最后一排座下。半日的折腾,困倦至极,一座下就不想再动,迷迷糊糊中悄然睡去,一睡就睡到公交车的终点站。当我醒来时,车上已空无一人,只有驾驶员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我。其实我不睡也会坐到终点,因为我不知道在那一个地方下车,那一个地方才是我的去处。到达了这里,到那都是一样,那一个地方都是荒芜,那一个地方都是我的终点。
  那天的一个下午,我一直在街上闲游,象一只流浪的狗。一些人向我的身边走来,然后又从我的身边离去。走来的永远走来,离去的永远离去,没有一个折返也没有一个重复。没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驻留,我也没有在任何人的身边驻留。没有人关注我,我也没有关注谁。顿时让我感觉自己博大起来,思维起来,象一只虫一样渺小,也一只虫一样伟大,不依附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依附。其实,大多的时候,我们太过于看重自己,有些感觉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太多的事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只要自己不重视了,不认真了,也就没有人会重视,邂逅只是一种偶然。
  古希腊有一个神话故事西西弗斯泄露了诸神之父宙斯的秘密,甚至绑架死亡之神,让世间没有了死亡。西西弗斯因之遭受天谴。诸神命他以至日、无休无止地推动巨石上山,到了山顶又让巨石滚滚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诸神想用这种徒劳无功而且毫无希望的劳役惩罚西西弗斯。但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西西弗斯却日日如此,年年如此,永不停歇。在这种孤独、荒诞、绝望的生命过程中,西西弗斯发现了新的价值意义巨石从山顶下落时散发出一种宏大和美妙,像舞蹈一样优美。他沉醉在这种美妙之中,以至于感觉不到惩罚的苦难。诸神无奈之下,便不再让巨石从山顶滚落,西西弗斯也大概从那时起得享安然,我们今天才看不见滚滚下落的巨石,是一种宿命。这似乎揭示了人类命运的悲哀,我们只有在苦难中放逐自己,当苦难成为一种享受的时候,我们才不再享有苦难。西西弗斯的苦难和追求,是人类的宿命,我们永远也不能摆脱。
  那一天,在很晚的时候,我才找到一个旅馆。这家旅馆看起来很小,实则很大。这一栋楼开了好几家的旅馆,每一家都有响亮的名字,比如纳木错宾馆之类。我到那里时,那家旅馆还剩下最后一个房间,是一个单间,在33楼108房间,就是那一晚我的住处。我的本意是寻找一个很小的旅馆,也就是我上学时常住的那种旅馆,只要不风餐露宿就行。但我没有找到,我的住处33楼,是一个可以遥望人间风景的地方。我不是有意推脱,实在是找不到。我在长街上游走时,处处都是高楼,从前的那些临街的小巷就象我们过去的远年已经荡然无存。那一个巷子,那一个冬天或夏天,我走过的路已找不到踪迹,满街都是行人和车辆,我不认识一个人,也没有认识我。我知道一句话:“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我一直想,隐和不隐都是一样,隐又怎样,不隐又怎样,隐于野和隐于朝又有什么区别和意义,关键的是人内心的宁静和澄明。每一个人都只能独自走向自己的明天。但走出去了就别想再走回来,再回来也走不回去,就象那些消逝了的小巷和人群。
  那一夜,我睡的很死,一夜不曾有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太阳红红。

  按照我最初出行的想法,一大早起来,在一处大排档吃一点早餐,然后步行,走到火车站,再从哪里买一张火车票,然后乘坐火车回家,才蒜结束这一次的出行。这一次我也想象从前一样迁徙和跋涉,用脚步衡量大路的长度。但是,这一次我不行了,才步行了公交车三站路的距离,也就感觉到气喘嘘嘘,精疲力竭,每迈出一不都很艰难,一种绝望油然而生。万端无奈之极,决然丢弃一切的计划和设想,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把乘坐公共汽车、火车和步行之类的鸿篇巨制统统丢弃。到现在,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了?
  有些东西走出来了,就再也走不会去。要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已然不能,那怕非常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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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6 20: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生就是一个大的轮回。但回到的不是原点。否定本真,变为世俗,再次否定现实,回到本真。但不是原来的本真。拜读佳作,问好江南老师。祝冬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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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9 12:2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阅读,问好,祝冬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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