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

高塬

契约

毕业前两年
我在键盘上
敲给她，我想去西藏
但缺钱

她打过来
几百块，于是形成
了某种契约

之后好几年
过去
这份契约
和癣
常常爬上我的脸
镜子里的我
也比原来胖
了些

2017.10.17

姿势

午后四点，整个云层
彻底漾开，金碧辉煌
整整一小时，好像世界
从来没有下雨，低头
从一粒粒沙子里
挑拣出黑蚂蚁
骨头也好看，洁白无瑕
淹留在影子中
一架喷气式飞机
慢慢烟消云散
整个过程我忘记了道别
明天，毫无羞耻
一旦黄昏撤下筵席
一切原形毕露
高的高，低的低
都在努力寻找
入睡前舒服的姿势

2017.10.18

上班前

每天早晨，把自己按进水里
有几秒钟快要窒息
溺死在脸盆里像个笑话
类似于猎人死于破伤风
一只猫没有躲过
屋顶飞落的瓦片

什么时候开始
鬼魂出没于对面天桥
在那些匆匆脚步间驻留
小女孩抱着一只布娃娃
它是她的朋友
我是我的路人

10.13

蒙古流苏

很难说清公元前的婉约
马槽旁边，人人受难
再后来据传蒙古大军从不带粮，轻装上路
当眉眼细长的人苛责面包
腰际线下面流苏摩挲着
拉开东西的复合弓
琉球是一块富饶的失地
焉支山产铁吗?
但他们竟然不习惯撑船

我似乎漏掉了草原上的母亲们
一场风雪是最初的胭脂
安居巷中，越走越窄的
楼阁重重的星星，淋湿了
她们就用炭笔再描一遍

2017.10.17

深秋结


秋天，秋天
身体终于躲入黑色风衣
羊毛粗糙让我想打喷嚏
感冒，那是一个成年巨人
在奔走呼号。视线里庄稼成片割倒
花生地瓜大豆，翻出我五脏六腑

黑色沉淀，轻轻一层
紫色火苗烧起来了
霜在屋顶烧起来了
她说没有什么不会熄灭

我们默契地退回城市
新印文字芬芳，有如死亡甜腻
一千次颠倒重复中
我们依旧头重脚轻
好像倒挂枝头苹果
摩挲纸袋，拥抱爱情

2017.10.16
青瓦

雨其实一直闪烁其词
没有溅起妙音悦耳

这些不是仿古建筑
我们不是游客
可以抽出疼痛反复把玩

大多时候我是离开的烟
一棵树迎风起舞的姿势
月光圆钝，石头
沉入河底的散碎银子

我跟你说起了斑斑旧事
苦于找不到见证
麻雀瑟瑟缩缩
在记忆之外
坦坦荡荡

乌鸦一旦开口
屋顶上，光芒如舌

2017.10.09

海洋

只有变凉时才感到温暖
才挖到泥沙
是远古族类。上岸的人抱搂肩膀
灯塔是随意放下的锚

这么些年，天空仍
蓝得一塌糊涂
快艇犁过海面
——颗粒无收
那天一具鲸的遗骸搁浅
变成死亡风景

由小到大，一个过程
海是圆的，但浪花不会往中心积聚
两只眼睛排列成等待
旁边山里一根拐杖，月白风清

10.10

人群以外

一场秋雨，苏宁广场旁边
停车场。蓝色电动车把
下面是一串雨滴。
车身晃动，珍珠坠向地面
从此消失。不断说服自己
去看的那场电影终于散场了
假期接近尾声，明天如何独自在家
哄孩子睡觉，这是一个难题。
而那些刻意不去想的部分
好像真的从没有发生过
世上真有过东樵这个人吗
很难想象，拥堵的高速公路上
有个与我同名同姓的汉子
摇下车窗，刮胡子，与一颗星对弈
当距离不再滋生神秘感
梦想就变成一种疲倦和负担
我们打开的盒子
最好越少越好
首先，我要把自己这只空鞋盒
扔到某个无声角落
遗忘像某段经文，不断被
嫁接，砍圻，曲解，颠覆
并借此熠熠生辉
接着我发现了更多的鞋盒，更多
打不死的小强，它们占据了我的
厨房，客厅，卧室和阳台
在书架背面，骷髅空洞的眼窝里
大雨疾落，隔壁加工厂加班加点
制造花朵，白的送医院，红的
赶赴宴席。每天，我经历
无意义牙疼，只有自己明白
拆开意义，它们锯齿尖砺
这次漆黑的不再是床
金铃子，创可贴，风油精
每一根钢管都有出口
我习惯向上瞧
开始习惯在距离以外仰望星空
那一点点光，飘飘荡荡
前后上下，无声无息
此刻广场上残喘着另一个我
日历上标明了每一天的安排
我必须低头捏碎药丸
才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里

2017.10.06

蓝色牵牛花

有时我想叫它们牵牛花
有时我更愿意喊它们喇叭花
这取决于很多东西
比如今天，天有点儿阴
每个院子都悄悄忙碌着
我的邻居在洗车
水在路面滋滋响
一只猫沿墙根走
忽略了我的存在

10.4

公园
.
遛狗的人走过
打羽毛球的一男一女
另一对年轻人
沿着芬芳小路
找一枚2012年婚戒
太极，云水禅心
从湖面一角升起
隔三差五

一天有时像短尾巴兔子
一晃而过，有时相当
漫长
长椅影子夹起剪刀
绞过瘦削的裤管

达尔文雕像
永远旁观者
有一天几个孩子
偷走了他手里那本物种起源
露水斟满青草酒杯
每一个经过公园的人
毫无察觉

10.04

当面感谢

明天在哪
丢在路面的钥匙
继续流转
下一个找到的人
会不会满脸疑惑

这是我躺在车里
听到后面村喇叭喊出来的:
某某某在家门前丢了串钥匙
如有捡到者
当面感谢

接着是一声嘀咕
肯定找不到了

10.4
.
芦苇

水里的芦苇
现在还不是那种芦苇
需要鲤鱼跳龙门的红
和淡而蓝的馥郁
这时如果有人在河滩上走
会看到领头的那只雁
浑身漆黑。同时缕缕黑烟
飘荡在半空

他不会想起什么狗屁诗句
只感到某一节链条
生锈了。理所当然的秋天
和突然降落的寒冷
让他不敢再用
食指触碰水的温度
要么赶紧回家
要么赶紧砍倒那片芦苇
让水面彻底空旷

2017102

街头

空旷不少
天跟着也高了
红绿灯时间还没来及调整
九十秒等待，可以向沙墩河
多望一会

路是笔直的
不过人多了，车多了
混乱，崎岖

但路会自我调整
但调整时几乎没几个人
偶尔阳光像蛇钻出云层
路面沉陷进的钻石
划破天边毛玻璃

我也从不担心他们究竟去哪儿了
此时此刻路边一根松针落地
轰鸣声回荡在整个上午

2017.10.01

风乍起

脱下皮鞋，双足沐浴晚风
凉水浴。敬那些车轮和灯光
它们色彩斑斓地投影在白衬衫上

离家还有八点五公里
甩掉脚步缰绳
酸麻肿胀。笑出来凄凄惨惨

买卖有时胜过家里欢声笑语
吐出茶渣，抱起孩子
都比不上现在舒服

像个小姑娘，突然为自己
感到惋惜。夏天好像还没有过去
已经过去的都在脚下
烤干的法桐叶，丢弃的白手套

东风乍起，一年一渡

2017.9.30

速度

淅淅沥沥雨
欲言又止
一次次飞入车窗
抽烟无法铲尽焦虑

一次次，湿了
再擦干。脸蛋越来越光滑
像第十三月的月亮

往油里掺水
不如扔进葱姜蒜
很多年以前，母亲就这样颠来倒去

下午，刮起八级风
与朋友有关系的货轮
在港口外漂流，0.3节
他说，如果船本身不动
那是海浪的速度

2017.9.26

王克楠

写得太棒了

王克楠

《速度》写了一种味道啊

王克楠

建议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