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宝大 于 2017-4-28 17:55 编辑
老王的蛋炒饭 文●苏宝大 老王,镇上人。瘦且高,满头的银发,有严重哮喘病,每晚喜欢吃蛋炒饭。不知哪年哪月,他从一个小镇下插到了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开了一爿很小很寒酸的日用杂货小店。货架上,零零散散些酱油、醋、食盐、火柴、煤油、香烟、筷子……家当能一担挑。那时村民们大多或用手捧或用竹篮拎着几只或几十只不等的草鸡蛋,与老王店里斤斤计较兑换些日常用品。 老王做生意精灵得很,就凭他手中的那竿子秤。俗话说“家有粮田万顷,不抵日进分文”。怎么说,老王虽开着这小店,但也天天在进财。老王的那杆秤,也许年代久了,那秤杆上星星点点的斤、两、钱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准确与否,唯有老王心里有数。 我那时无事常到老王小店去相呆。发现他称秤时,称进与称出都在进财。我也跟我母亲身后去他店里卖掉鸡蛋再在小店里换些日常用品。我发现,他称我母亲鸡蛋时,秤杆子是翘上了天;我母亲再拿换鸡蛋的钱跟老王兑换食盐、红糖、煤油等日用品,称给我母亲时,那秤杆子就往地面坠着。 记得母亲每次拿鸡蛋从老王商店兑换了日用品回来,总在父亲面前唠叨几句,鸡蛋又被老王称少了几两几钱。因我母亲每次拿鸡蛋去老王小店之前,总先得在家称一称。怪不得老王天天晚上舍得吃油炒蛋饭呢。 一到了晚上,我总喜欢到老王小店去,站在他的锅角边,看老王怎样炒出油炒蛋饭。 他总是将中午吃剩下来的一小碗米饭端出,从鸡蛋篓子里取二只鸡蛋,切葱花,撒碗里,打鸡蛋,搂鸡蛋,往锅膛塞穰草,往锅里倒香油,只听锅里香油滋滋作响,老王将搂好了的鸡蛋倒进油锅里翻炒几下,再将米饭倒进锅里迅速翻炒,立马整个屋子整条巷子氤氲出一种特诱人的香气。毕飞宇说过:“人的嗅觉是一个奇异的东西,在你营养不良的时候,你的基因会变异,你的嗅觉会变得和疯狗一样的狂暴。”看着老王捧在手心上的油炒蛋饭,再闻到那香喷喷的气味,每次都会窜进到了我的鼻子我的喉咙我的肺部…… 老王炒油炒蛋饭时,有时当我围着他锅台转时,他也时常指挥过我,往锅膛塞把穰草,接个碗,递双筷子,舀点水,帮他到外面的墙角掐几根葱……我甚至跟他倒过几次的洗脚水。这样任凭他的使唤,不就为了能得到他的奖赏,哪怕一口的油炒蛋饭也好,但总令我失望。看着老王炒好了油炒蛋饭,端上了桌,我会跟到桌边,站在老王跟前,看老王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进那香喷喷的油炒蛋饭,他嘴巴在不停地咀嚼,我的喉结也跟着蠕动…… 老王的油炒蛋饭,一天一天吃着,一天一天老去,又返回到了他的那个小镇上。那年冬天,我也离开家乡,跨过长江,跨进了上海的军营。 一次,我还在新兵连时,感冒发烧,我躺在军营的床上,嘴里实在无味。董明伟班长走近我床边,轻声细语问我想吃啥,我首先想到在家乡,常站在老王跟前,看老王吃油炒蛋饭。跟班长说,想吃蛋炒饭。班长笑了,说,“行,让炊事班长跟你炒去,跟你多加几只鸡蛋。”那一次,才是我有生以来,在异乡在军营在我19岁时,才吃到了我梦寐以求的第一碗有滋有味的油炒蛋饭。但我吃进到嘴里,好像怎么也找不到以前贪婪的站在老王跟前,看着他大口大口吃时,我闻到的那种特香的感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