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之上
换了一身远行的装束,就有了旅行冲动。到高处和天空,生命和历史进行对话,这样的愿望维系了我好多年。
飞机开始爬高,我的心脏开始收紧,越来越高,越来越紧,这是一个奇妙的互动过程。天哪,飞机越过绿色高山,飘扬在云朵之上。云朵把阳光带到我们的身旁。云朵仿佛落到我的眼前,飘到我的怀里,浮动、升腾……
飞机穿行在云里,我也被云朵含着,我很为“含着”这个词汇而兴奋。人,总是需要新感觉,新感觉造成了生命的不断的脱胎换骨。我在云朵里穿行,逐渐开始清理经年的芜杂内容,剔除那些把人生滋养的阴暗的部分。
遇到了很大很多的云朵,飞机似乎颠簸了一些,我不是飞行员,没有他们的淡然。飞机的声响,飞机外的风声,都使我感到神奇,我在天空。我能听到天使说话的,听到了他们的倾诉......毫无节制,不急,不缓,惟有绵绵不绝。啊,多么辽阔的天空和迎怀的白云,博大而虚空。
飞机开始平稳,没有什么晃动,我好似看到了俄罗斯的芭蕾舞《天鹅湖》。阳光下,雪白耀眼的湖,几只小天鹅在窗外飞动,定睛看她,她又消失了,她为什么和我捉迷藏呢?梦幻的舞蹈在云海集结。
在天空,除了我们,云彩永远是天空的主角。它们无论用怎样的姿势游动,都是优美的。太阳揽聚着四面八方的云朵。只要有阳光,云都能找到方向。云和云握手,云和云栖息,在高空,因为了有飞机——飞行器,人和云彩自然地交融在一起。
飞机到青岛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在云朵里想到上飞机前和一个处在危机里的老师的谈话,我知道他
们在走我曾经走过的道路,许多的人生的岩石碰痛了他们,他们感到迷惘,清晰是暂时的,迷惘是长久的。
心里有了些微微的苦,眼睛里的云彩就不那么浪漫了。云海似流去的河水,河床底总可以沉淀灾难,留不下一片波浪。云彩好像是没根没蒂,但是可以在天空中寻找合乎自身生命结构的底蕴……
我想起了我熟悉的朋友们,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道路,有自己的爱和恨,可是,只要站在云朵上看着阳光。在云朵消失时,恨也就消失了。
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开始降落。我的心好像是经过了一次漂泊苦程,劳苦了
四肢筋骨,困惑而至感悟到自己的心路,尽管不太甘心,飞机还是降落了,人生就是一次次的起飞和降落。苦旅,失去了一些,得到了一些,这是过程,也是宿命。
蓬莱仙境
生就是凡尘,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在凡尘还能看到仙境,因为凡尘纷杂的一切总使人迷失,使人失足,使人存在于无形的自我蒙蔽自我修饰以及自我漩涡中,然而在在被称做仙境的蓬莱,别样的洗礼更正了一切。
那天,一缕缕清新的晨风轻吻我发尖,拂去我满身的灰尘与疲惫。因为即将抵达仙境,我一颗心仿佛也透明葱茏起来。热情的夏日,高度紧张的四肢偷得浮生半日闲,轻轻走近心之所系,念之切切的“蓬莱仙境”。步履虽然沉重,追求本身虽然含有苦涩,但足以自慰。
正值暑期旺季,游人如鲫,心里不禁多了一份担忧,怕人们的喧哗会惊扰了仙境。
行至八仙过海口景区-----一个三面环海的葫芦岛,天高水阔,景区如同横卧在海上的宝葫芦,景中有海,海中有景,玉楼仙阁,祥云缭绕;亭台轩榭,步移景异。看到这些,就有了人在画中的感觉。画是人画出来的,人是画培植的。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更加相信这点。
虽然画面很静,但是人的相机很忙碌,咔喳咔嚓地不停地拍照,啧啧声此起彼伏,人们似乎恨不得把眼前的奇特风光尽揽怀中,贪婪地带回家中。占有,不见得全是金钱,对美的占有也是占有。
我控制了自己的占有欲,静坐在八仙过海口,默默地看着天海相连,人间与仙境相连。仙魂们在偶尔飘来的一丝云彩里纷纷现身,他们就这样穿过千百年的风尘向我袅袅奔来,满足了我的寻找他们的愿望。
神问:“幽兰,你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寻找我们?是困顿了吗?”
我答:“不是,是因为学校组织了旅游,我才特地前来拜谒。”
神说:“神是暂时的,人是不朽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神。”
我大为惊异,说“神是智慧的化身,是不朽的,人在遇到不可预料的困惑和苦难的时候,总是期望得到神的关注或暗中帮助。”
神微微笑了,说:“人无法克服的困难,神也是无法克服的,要想拯救自己,不要期望于神,要靠人自己。”
我大惊,真的没有想到神会这样回答我的困惑。海的雾气模糊了我的双眸,潮湿了我善感的心。
听到神的话,我真的好想忘却我那病通的身体,忘却那些挫折和失意。苦痛,如浮云飘去。感怀生命中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
走出八仙过海口,重新置身于灿然的阳光中,蹒跚而行。悲怆与神圣交织,痛苦与欢愉并存。如未解神之语,但只缘身此境中吧。
人妖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次寻仙的旅途会遇到“妖”,而且还是“人妖”。
据说大连的人妖来自泰国,很正宗。
终于在大连见到了“人妖”,人如妖,妖扮人;人是妖,妖成人。人在妖里头,妖在人里头。
在没有看到人妖之前,人妖在我的想象里,是一个神奇的种族。可是,眼前舞台上的人妖,个个身材高挑,胸部隆起,腰肢纤细,十指尖尖,长发高盘。长长的睫毛下,眼睛浑暗,隐约透出一丝凄哀.......谁能想到,这样的美女竟会是男儿身?
舞台上的人妖身着五颜六色的彩裙,扭动细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舞蹈是机械的,是被动的,没有热情,也没有灵感。他们是一群在舞台上活动的生物,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的自信。
人妖不是妖,他们是人,他们具有人的心酸。我相信他们不会甘愿做人妖的,被迫做人妖,这样的选择,是人类的悲剧。我想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时候,那时还没有人妖,如果有的话,一定会作为悲剧流传下来的。
我们正面临的精神被阉割、变性、异化的痛苦的现状。当代,艺术穿上了时尚的新装试图走上个性飞扬的舞台,而一不小心就被无形的商业势力诱骗,堕落成媚俗、哗众取宠的流行角色。
人妖的来历,据女导游说是这样的:泰国的贫民,为生活所困,将生得俊俏的男孩子,从小卖给专门培养人妖的艺校。孩子在艺校学习歌舞技艺,定期注射雌激素(荷尔蒙),在心理上自我定位为女性,以适应特殊的演艺生涯。性别本是天生的,性别角色却是后天培养的结果。由于长期服食注射的缘故,人妖的年寿甚短,据说平均年龄只有三四十岁.....我不免感到可悲。
诚然,人妖的道路不是自己选择的,但仔细想来,世上又有哪一个人是完全由自己决定自己一生道路的呢?“苦旅”不是人生一个永恒的话题么?
在整台人妖演出,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人妖独自一人表演男女二重唱,他将每一部声音,都唱得那么投入、那么到位,令我感动心痛,没有听完,我就早早地走出剧场。
刘公岛,海雾弥天
终于看到了刘公岛,看到了仿清式建筑格局。青瓦灰砖,檐下彩绘雕梁画柱,檐角屋脊兽头错落有致,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使人仿佛感觉到历史的深邃与久远。
走进展厅内,看到了采用巨幅彩玉壁画,看到了东阳木雕等知名工艺。画面讲述了东汉末皇子刘民,为了避免曹氏后裔的迫害而历尽艰辛流亡到这个岛上的史实,讴歌了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刘公精神。
一个世纪以前,刘公岛爆发了震惊世界的甲午海战,炮火隆隆,硝烟弥漫。海战的最后结果以清政府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而划句号。
在战争的前沿,刘公岛的每个夜晚都是危险的,他们不但面临前方的凶险,更要防范背后的暗算,大海的每一个漩涡都可能成为埋藏英雄的墓地。
走进“海军公所”,有很多大门,一层一层,永远走不完。仿佛一卷线装的古书,前面有很多发黄的扉页,一张张翻过去,才读到它的正文。
刘公岛上风物依然历历。下午海面上忽起大雾,遮山掩海,状若弥天,似万千北洋将士之魂魄未散。见此情景,不由得我感慨良多,浮想联翩,心下哽咽,久久而不能释怀。
刘公岛,无边的海水实际上就是历史的导体,翻卷的海浪在向我述说,每一句话都能翻译成历史的语言,把我们同百多年前那些埋葬在大海深处的英魂联系起来。大海无边,没有细节,又充满细节。
太阳的光线撒落着历史的声音,我倾听着。大海是历史的一段苦旅。它让我们在百年后仍然深感疼痛。我相信辛酸和伤痛能使我们走向自尊和完整。
刘公岛,海雾弥天。这座威仪的建筑被茫茫的大海围绕着,在雾光中构成岁月中的坚硬部分,拒绝着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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