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排排白杨
Ｏ六盘居士
四月了，校园东墙外的白杨树的皮渐渐泛青，枝条上打着芽苞，把对生命的喜悦和渴望噙在枝尖。我不由得想起了读中学时，教室门前那一排排白杨。陪我度过了三年难忘而充满梦想的时光。看着白杨泛青、发芽、舒展、落叶……冬天，她用剑一样的枝条指着天空的霸气与疏朗。更多了对她精神的追求和向往。说实话，对白杨树的偏爱，那是读了矛盾的《白杨礼赞》，才有了模糊的感觉。之前，我的童年就和白杨树分不开，奶奶为了哄我玩，教我用白杨树的叶子做哨子，看着喜鹊在枝头呼儿教子，那些记忆模糊了许多，都随着岁月一并交给故乡的人和事了。唯有教室门前白杨下的人和事，犹如一盏不灭的烛光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教室门前有200平米见方一块空地，是我们升国旗和放学集中的地方。后来，学校为了绿化校园，名贵的树种那时也稀缺，学校就组织栽种白杨。学校不知从那弄来的树苗，有胳膊那么粗，可树干很笔直。不知是白杨不择环境，还是我们管护好，白杨涨势很好。我们陪伴着她发芽、长叶、舒展枝条……手掌在夏季的热风里呼啦啦，呼啦啦，给我生命活力，我们也如白杨一样，奋力追寻比天空高远的梦想。也曾在秋风凋零时，捡拾她五彩缤纷的往事，夹在书页里，多一份情趣和寄托。
至今回忆起来，那白杨的影子好像在我的眼前摇曳。春节过后的校园有一股奋发般的生机。同学们交流年味的声音和白杨枝头报春的鸟雀激情地歌声，一同飘荡在校园的上空。我好像久别的朋友在树空间抚摸泛青的树皮，仰望她瓦灰的枝条，满含生命地打包。等到枝条出现嫩绿的叶片，生命的激情喷薄得略带黄色的叶尖，好像直指着我的心灵，突然意识到“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冲动，读着“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脚步近了……”，心里更坚定了和白杨一样苦争春的劲儿，穿梭在一排排白杨树行间，大声地读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似乎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也坚定了应该有这样的报复和思想。虽然带着家乡方言的朗读，引来听着的笑声和脚步，但我似乎留恋在我对经典文章模糊的理解和对梦想的追求中。
夏天了，快临近中专考试了，我们心里的那个焦急劲儿，恨不得用手拽住时光如白杨树叶一样唰唰奔跑的脚步。白杨下朗读的身影渐渐地多了，霞光舔着青绿色的树皮，映照着白杨手掌般的叶子，有时微风翻过叶片白白的肚皮。马老师的宿舍里传出收音机里粗犷的秦腔的吼声和清脆的板胡声，在白杨树间时断时续。说实话，对秦腔，我的了解是正月间跟伙伴在社火里看到的花里胡哨的脸，再就是听父亲讲述的秦腔人物——包文拯、陈世美、秦香莲、杨家将等故事。因为早已略知一二了，所以更喜好人物的品质，但对唱腔，我是不耐烦的，一波三折，有时快，有时慢悠悠的，听起来心里急得像猫抓似的。因此马老师节奏明快的板胡拉出的秦腔牌子曲，在白杨夕照晚景下悠然低回，我们都会不自觉地回忆他和我们一起白杨下的故事。
说到马老师，何许人也？本地人士。原名马东仓，此人爱好甚多，书法、拉得一手好板胡，还打篮球，据听说，他还练得一手好拳脚。但凡在大中读过书的学生，都称他——马阎王。在这里没有蔑称，更多是对他严谨治学，一丝不苟的敬畏。我对此人的威严，早已领教。那时读初二的时候，马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几何老师，刚接触几何。一次，在作业书写时，将字母“D”写得不规范，他一生气罚我写了23页。现在听起来有点残酷，可就从那次起，我就特别注意书写，不论做人做事，一点而马虎不得，而且事事勤，事事早。现在回想起来，没有怨恨和责怪，倒生了许多感激。
那时候，我们的学习条件极差，每人除了几本课本，其他教辅资料，就像冬日白杨的枝条，没有一片叶子。马老师就利用晚上我们睡了的时间，或中午休息时间用蜡板刻印“学习小报”。里面有:励志故事，古诗词，作文和学习方法顺口溜等。什么的“两圆三园，连心线，两圆相交公共弦”，“横戌点戍空心戊”，这些简单易记的做辅助线和识字的方法，及张海迪大姐身处逆境，顽强学习的故事等，确实给那时迷茫的我们一些眼前的光亮。提到蜡板刻印，凡是80年代在乡村呆过的老师都特别亲切，也特别烦恼。一块钢板，一支钢笔，一张蜡纸，一个墨锤和一架油印机，就像挺进报那时工作过程。欣喜是一架新的家伙，用起来会得心应手，便产生一种情怀和兴趣；倘若用久了，就会容易挑坏蜡纸，印出的东西沾满油污，字迹模糊不清，真的懊恼是无法说的。
大凡刻板用的纸张、油墨等一应费用，我们却无从过问，只是每周四页8K纸大小的学习小报，如期出现在我们的手里。眼睛在字行间急切地搜寻，油墨的清香就像白杨展叶时，牙尖包裹的香气一样，从鼻孔一直浸到心里。那方规范的仿宋字就像教室门前那一排排白杨，一直留在记忆的深处，装点我们，濡染我们。
有时眼前恍惚出现：腊月的夜晚，极其寒冷，北风裹着雪花，使劲抽打白杨的枝条，呼呼地喊着。教室里，土块泥成的煤炉里冒着余烟，看上去似乎能抵挡夜的奇寒，讲台上，马老师端坐在那里，一本一本地翻着作业，隔一段时间搓搓双手……无论春夏与秋冬，他都这样陪伴在我们左右。不管是早晨的林间早读，还是傍晚的校园晚读，他都嘱咐我们抓住语文、英语、政治的记忆与积累，从不因为自己是教几何的，要求学生背那些框框条条。偶尔发现有学生背那些几何定义一类的数学公式与概念，他都风趣地提示和善意地劝解。他留给我们的是勤奋严谨的思想与行为，无论现在人们多么的虚无与浮躁，但我们依然和白杨一样，默默地站成属于自己的一道风景。
如今“小鬼们”都各奔东西，“阎王爷”也奈何不了。时光留个我们的记忆一并交给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了。那一排排见证梦想的白杨，也早已同校园建设一起老去了过去的时光，当年白杨前面的围墙已变成通透式的栅栏，让街面的热闹气息和校园文化自由出进，那块空地已建成风景式的花园，里面苍松墨绿如碧，火红的迎春花开得正旺。园间的小路一并留下了他那苍老的足迹，守住家乡，依然不离不弃，就像白杨一样，不但把自己的青春，一同交给生他养他的家乡，而且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家乡建设者。
去年，在微信圈里看到马老师写的诸葛亮《诫子书》书法条幅，随机就留了言，让他也给我写幅，他爽快地答应了。过不了些时日，他夹着装裱好的书法作品，亲自登门送来，我倒有些如坐针毯。虽说不是什么大家之作，倒处处充满了书卷气。挂于厅堂，闲暇时，端杯品茗，默默地品读“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这些话语好像是说给我，执着于文字背后的人生修为，让我接过对家乡教育的责任与担当。看着那疏朗俊秀的字迹，眼前慢慢地又呈现出：一排排枝繁叶茂的白杨，伸出碧绿的手掌在夏风吹拂下，不停地招呼，喊着号子，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树下走过……
发表于 2019-5-21 11:43:42
发表于 2019-5-25 17:53:09
楼主
发表于 2019-9-27 20:2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