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楠老师最近写了不少乡土诗，引起了我的浓厚的兴趣，顺着他的诗歌读来，看到了他对于乡土诗具有火一般的热情，读出了他对乡土深深的依恋。
王克楠老师的乡土诗都来源于现实生活，是在他对乡村的观察、感悟和理解的基础上产生的。王克楠老师从小在河北的一个城中村度过，那里有浓浓的乡土文化，他受到了最初的乡村文化的熏陶。据他说写乡土诗歌的契机来自2010年秋天，他有机会到河北卢龙县的一个叫三里庄的村庄采风，在那里体验生活近半个月，期间，他与那里的农民一起吃放，一起收秋劳作，全方位的亲近村庄，彻底地做了农民。三里庄的生活情景激发了他的乡土热情，在当农民的那些日子里，他写作不辍，写了22首有质量的乡村诗歌，真的是不小的收获。我想：正是由于乡村风景的无比美好，才触发了他的灵感，于是，诗人就用他那支生花妙笔为我们描绘了这浓郁醉人的乡村风景。
一、 人和自然的和谐以及讴歌
大自然是人类之母，没有大自然，就没有人类的文明。王克楠老师是一位热爱大自然的作家、诗人，他在大自然里滋润精神，激扬文字，他的许多诗文作品里饱含对大自然的热爱以及讴歌，力图用文字描摹、表现和再造出自然之美。
王克楠老师来到了卢龙县的乡村，居住在树木和蔬菜之间，倾听大自然的呼吸，深深地被大自然的原始的美所征服，《乡村里的早晨》传达出这样的乡村信息，“天空的舌头舔亮了田野，大地噙住了空中的薄雾”，多么有想象力的诗句啊。接着，他写了草儿和秋虫的状况，“第一棵草醒了，第二棵也醒了，揉揉眼睛，冲着天空清理嗓子，咳嗽，秋虫在墙根叽叽叽叽地鼓捣故事”。多么清新的乡村感觉啊。他经过了静与动的互动，使得自己的乡村诗歌有了哲学的火花，如“这片叶子动了，那片叶子不动/那片叶子动了，这片叶子不动”。
他的诗歌《回乡》里有散文的元素，分明是诗歌，写出一种乡村的画面， “那一年我回到村庄/看到麦子在村外奔跑/看到苹果在树上微笑”他还写出了老房子的感觉，老房子因为人住的久了，是有生命的。“老房子躲在树的后面/看到开始陌生的我/有点羞涩”“ 老娘蹲在灶前，忙着烧火做饭/东灶烧开水，西灶蒸米饭/炕桌上摆着一壶烧酒” 这是多么浓烈的亲情和乡村感觉啊。
乡村的景物强烈地震撼着王克楠老师的心灵，解放了他的艺术思维，面对乡下的雷雨暴风，他想到了地下的植物，“天是快掉下来了/田里的萝卜还没有醒来/亡命的红薯在地底流窜”，王克楠老师把乡下的景物注入了思想的元素，注入了屠杀和反屠杀的极为尖锐的图景，“虽然路途遥远，我还是让妹妹/去菜市口呼唤谭英雄/让弟弟去地窖取出了秋瑾的宝剑”，行文中出现了谭嗣同，从中找到了一种叛逆的英雄情结。当然了，乡村最多的还是静谧，他回忆到童年生活，这样写到，“我们把脚印安插在拦河坝上/在无数个夜晚，对着天空唱歌”。
王克楠老师写的乡下景物有激烈的，更多的是清新和安静。如《这一切是都么的清新》，对大自然的美认识到骨髓。诗歌层层推进，天气晴朗了，暴雨止了。“天地之蓝使人惬意/融化其中，自天而降”。他善于营造语境，把诗歌的“语境”蔓延到蓝天，假设——在蓝天上细致的观察大地上的事情，“灰云奔跑，在天边消失/在云朵穿梭，聆听织女的笑语”,在诗歌里，他个人彻底被蓝色征服了，个人被分解为水滴，滋润人类。
二、 对于人和土地之间关系的思索
人和土地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是王克楠老师一直思考的问题。他对于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具有孩子一般的新奇和兴趣。他到了乡下，终于获得一个强化的视角。他的《土地》是直接描写的土地的，他在诗歌里把土地作为父母,“土地啊，像母亲的乳房一般松软/像父亲的脊背一般黝黑”.尤其是母亲，“一颗种子都是她的孩子/站在田垄边，竖起一尊雕塑/眼睛摸索着每一寸土地”。充分表达了土地和农民之间的关系——他最的所认可的一种常年稳定而不可分割的关系。
蔬菜是王克楠老师乡村诗歌的主角，《院子里的丝瓜》写了对大葱的热爱。“我用她的嫩绿熏染记忆，看着绿在她身上充盈和消遁”。还有《熟透了的西红柿》，“她们把阳光的火辣藏进胴体，她们把云彩的媚眼挂在脸上”。他在诗歌里写了西红柿的性格，“西红柿熟透了，也就堕落了/像一个国家或者是一个民族”,就不仅仅有正笔，已经运用上了侧笔。
王克楠老师不仅仅写孤立的土地上的植物，写了土地是植物之母，还写了植物之间的互动，读来很是舒服。如《葫芦遇到黄瓜》就写出了两种植物之间的爱情，“不会拥抱，不会亲吻/它们的相爱的方式/是相互输送营养”,读来饶有情趣。诗歌里“你瘦了，我就胖了/我胖了，你就瘦了”这样特殊的语言，虽然不是王克楠的独创，但是读来不由会心一笑。
王克楠老师不仅仅热爱乡村的植物，而且热爱乡村的动物，比如《小狗走了》写的是乡村常见的动物，“它来的时候是在寻家/它走的时候不想离开家”，这只小狗为了找“家”而入住农户，但农户的房子却是要被拆迁了，“家就要没了，小狗静静地卧着/眼睛里已没有泪水/小狗用六个晚上复习记忆/院子里的所有温暖”.这样的诗歌语言是朴素的，也是刻骨铭心的。
他的诗歌《六棵玉米的探戈》，写的是玉米在土地被征用之前的绝唱，“它们的身边有高高的怪物/脚手架和搅拌机日夜轰鸣/它们将面临一场生存的寂灭”，然而，玉米是农业作物里的重要品种，玉米有玉米的尊严和风度，“可是啊，无法阻拦玉米的浪漫它们在月光下一字排开结伴而舞，沉醉在华丽的探戈”，这样的以乐写苦的风格，读来令人心碎。《给玉米的信》也表达了这样的感情，“城市追到了村边，玉米销迹/来不及送一片白色纸花”在这首诗歌里，土地已经被占用了，籍以农业劳动的土地没有了，因此，“父亲识字有限，最终给玉米写信/第一句话，玉米你好/第二句话，玉米你吃苦了”，这个特殊的表达角度，读来令人心痛。
《在房顶上翻晒黄豆》是王克楠老师对于植物的赞美，他把“一条半腿”的梯子作为天梯，把房顶称之为天堂——农民的天堂。热情讴歌敲打豆秧的劳动，对豆子充满了喜爱之情。“那些刚从豆荚里降生的黄豆/一颗颗天庭饱满”，尤其是有了反讽色彩的是，“就像早已升天的马克思”，对于“我”的劳动能力，也进行了合理的夸张，“我手中拎着木锨/就像秦嬴政举着赶山的鞭子”，就这样，诗人认可了黄豆，黄豆也认可了诗人，“倒是那些黄豆放低了姿态/纷纷涌进我的怀抱”。《农家院里的宴席》写了人和自然，天人合一，人在院子里于大自然融合，桌子上的食品是自然的，直接的，“饭桌上有烤红薯，炒尖椒都是自家所产/薄薄的粉皮，长的手擀面，暖人心脾。”在一桌饭菜里，人和大自然和谐相对，其乐融融。月亮在空挂着，因此，“杯中酒，天上月，天地对仗。”诗歌里还有暗喻和夸张，如形容小院子的面积有“360万平方公里”等，当然，这首诗歌也含着浪漫的气息，那就是“李白因素”的出现，“一壶酒下肚见到李白/一颗星星一句诗/在满院子晃晃荡荡”。
王克楠老师对于乡村植物是热爱的，对于乡村的家畜也是热爱的，在《看到一群羊》里，写了他见到了乡村的八只有个性的羊，也写了羊之间的和谐，“咩声此起彼伏/像田野里的棉花”，作者自己被羊吸引，产生了追逐这群羊的冲动，性情开始同化为美，他自己“用半人半羊的声音与它们汇合”，抵达一种特殊的美的境界。这首诗歌不仅仅歌颂美，还有对于现实的反讽，家园已经幻灭，依然追逐不已。幻灭从什么地方来的？羊们为什么会像是“机警的游击队员”呢？潜台词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对真善美的迫害，正如诗开头所点到的，这些羊“都适合狼的胃口”。
他的诗歌《麦子》不仅仅是写麦子，也写了农业文明被工业文明的宰割的过程，“镰刀闪闪，生命无法逃离的劫数”，他揭示了麦子的成长其实是“一场必然失败的旅行”。他在是诗歌里细心地描述了麦子被宰割的过程，“以自杀的形式完成了绝唱”。面对麦子的生命形式，人类是怎样的态度呢？冷酷的人类对于麦子的被宰割是认可的，是赞美的，没有一丁点的恻隐之心。这首诗歌还折射了中国诗史上的一次事件，1996年山海关铁轨上，青年诗人海子自杀。海子是以写农业文明而著称的诗人，他的“麦子系列”给读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说到麦子的话题，必然想到了海子。海子的自杀也许是偶然的，但是事件的本身暗示了中国的农业文明在对抗工业文明的时候，必然的不可抗拒的失败命运。
三、 对于百姓人生的关注和解读
乡村是美好的，但是乡村的人生活很艰难，因此，王克楠老师以悲悯的情怀写了不少乡下的普通人。
《老妇人的座位》是一篇有力度的诗歌，写了生活是如何对一个老妇人打击的，她家里的老狗死，她的儿媳妇跟人跑了，她坐在颓唐的矮墙上，期盼儿子回归。“就只有陪着这堵矮墙/成为矮墙上草的伴侣”。他把乡村和城市进行对比，不仅在经济上是弱小的，在文化上也处在被侵略的地位。
王克楠的《怀孕的农妇》则要轻松一些，但是含着浓浓的反讽味道，对于乡村里发生的强权，农人是有心理反抗的，在这首诗歌里，是用调侃的方式进行的，“趾高气扬的丈夫耷拉下脑袋/村委会那帮大官们退避三舍”，是夸张的笔调写了孕妇怀孕以后的心理变化。作者把村长进行开涮，把这些村里的领导者调侃为是农妇的“儿子”，这是符合语境的，也是大胆而有力的。
另外，他在列车上写了一些短诗也很有味道，其中《家》很短小，但是把爱的味道写出来了。《故乡》把故乡的感受写出来了，《秦始皇》把秦始皇的某些性格刻画出来了。令人称道的是《中国》，用一副调侃的语调就把当下中国诸多的不足写了出来，用短诗刻画人物精神和时代形象，不是王克楠的独创，但是丰富的内涵对他将来写三行诗打下了基础。
关于作者的所谓的“梦幻诗”，应该是诗的潜在形态和灵感的积累，不愿意看到作者在这个方面做“太多的努力”，以免走进诗歌的旁门左道。
四、 对于本质的追问和对生活的反讽
从城市来到乡村，王克楠老师没有一味地赞美，他的思维充满了对于世界的诘问，这样的“诘问状态”一旦和世界相遇，就碰撞出了另样的诗歌，如《小路》，对现存的结论进行了叛逆，“马克思说，从这条小路上可以抵达巅峰/我说，从这条小路上可以跌进悬崖”，其中的一些闪光细节，令读者难忘，“深夜，它会突出 一些泡泡/ 引导那些迷途的人们”。
诗歌《寂灭》是王克楠老师十天下乡生活里的力作，通过一位诗人对于当下生活的失望、绝望，衬托出了这个时代的令人失望。这首诗歌的思维是发散的，诗句之间是有关联或者没有关联的，只是由“氛围”把它们连接到了一起。诗人在大自然默默自语，用呼吸迎接天空的星星。在陨落中甜蜜，在失望中期盼，需要说明的是，并不是对人类有什么期盼，而是期盼“一朵紫色轻轻吻我”。诗人甚至对于大自然也不抱什么希望，“大地也不是我倾心的羊背”，在寂灭的过程中，作者的眼睛已经“追不上蹒跚的蝴蝶”。人是寂灭了，但是信仰没有消失，诗人是用自我的消灭来衬托另一种存在。诗人把精神寄托在“遥远的天体”，尤其是诗歌的结尾令人寻味，“我并不要向世界索要理由”。
诗歌《与一群羊对话》，从表面上看，是作者的率性之作，尤其是对冗杂的世界的一种反讽。整个的世界像一树的麻雀叽叽喳喳，“它们还会唱小调/嗓子还真的不敢恭维”。《懂得了爱》是用直白的语言直接写爱情，对于作者自己半生的感情生活进行了总结，对苦难和挫折进行了反思。最为可贵的是，王克楠老师没有埋怨和诅咒世界，而是充满了感激，“感谢秋天，感谢收获，感谢天地之间足够的宽度/感谢人心柔软的弹性”，为什么感谢？大约诗人是从半生的得失中体会到了与众不同的收获。诗人接着“感谢美好的庄稼，感谢美好的女人已经风响动”。对于世界的美好的事物，他的态度是“它们是我的全部/在无数个空间挣扎，又脱颖而生”，不足之处，结尾有些多余。
王克楠老师不是专门写乡村诗的，但这批诗歌写的这样好，足见他具备多方面的才华。我们期望王克楠老师坚持自我写作和灵魂的升华，以他浑厚的语言功底和诗歌技巧融为一体。突破了现今诗歌的僵化局面，将所呈现的语言加以整合、挖掘、透出灵魂与诗意的别具一格的表达方式，风格同时趋向神秘，让诗有一股巫术般的魔力。
发表于 2014-1-24 21: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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