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何玉忠）

何玉忠 · 发表于 2013-12-19 11:40:37

本帖最后由梦寒成诗于 2013-12-19 22:00 编辑

想当年……

作者：何玉忠

　不知怎么搞的，最近连续几天夜里做梦。梦里总是之前在物资局工作的事情，先是一车一一车整装待发的物资，再就是厚厚一大叠的调拨单，还有就是大铁运费的单据。有一次，竟然堂而皇之的咣当咣当地盖上了印章，真是有意思。其实，我虽然在物资局工作了十七年，真正开过调拨单的没有几次。经手的大铁运费和划拨单倒是不计其数。保守估计也有几个亿。也难怪，计划经济吗，国家靠的就是商、粮，物。商是商业局，辖百货公司，饮食公司，五金公司，糖酒公司，生资公司，土特产公司。劳动服务公司……粮食局就简单了，只有粮管所和直属粮店，储备库，面粉公司。物资局比较杂，含金属材料公司，配件公司，机电公司，设备公司，化工公司，再生利用公司……
　　这些，我很清楚，毕竟我是吃了十七年的公家饭。那是计划经济，凡事总有个章法，不存在竞争也不存在垄断，一切有章可循，国家是最大的赢家，也没有什么大富大贵，几乎是一个水平线，只要是一年参加工作，工资待遇基本是一致的，谁也不比谁强啥，只可惜随着社会的进步，这种状况被彻底打破，先是农村市场有人把自家的鸡鸭换成了柴米油盐，之后又用柴米油盐换了棉布和粮票。虽然属于投机倒把的范畴，可是有利可图。中国毕竟是以农民为主体。为了顺和民意，政府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是不但蔓延整个农村，城市变革也势在必行，于是，让一些考不上学有没有权利当兵的人有了自谋生路的机会，这就严重冲击了计划经济……当时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就默许了这种行为，不过这种人总是被人看不起，大环境下，许多东西还是计划经济，有钱买不到东西，再说也是没钱。我们当时刚这些人叫“跑啵”。他们一般是腰里揣着好烟，点头哈腰的逢人就拜。之后就是拉关系，先是和管事的套磁，接着就和管人的帖乎，一来二去竟然有了市场，乘火车不用花钱，哪里都有熟人。混得越来越吃得开了。
　　我其实真正赶上计划经济的日子也没多久，随着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度，物资局的经营范围越来越窄，局里最初有六百人多人，光是保管员就有二百名，保卫干部150名。这是流动资产。固定资产还有个车队，有小汽车一辆，北京2013，越野四驱的，当时价格是二十万吧，还有一台100吨的吊车，十台叉车。十几台解放大卡车，一条十公里的铁路专用线。所储存的物资有几千个品种，总价格接近一亿元。我们当时隶属于林业部。是一级企业，也是国家特区。早在1964年国家开发东北林区，就调用了隶属于解放军系统的第三师、第六师。第九师，官兵总数八万名。这正好是一个正规军的配置。当时这样配置也是迫不得已，东北林区和苏联只隔了一条黑龙江。如果派建筑大军施工，万一苏军入境怎么办？手无寸铁的怎么打得过人家。要是单一的派部队去警卫，又觉得有时不划算。不知是哪个中央领导想起了用部队作为先遣队拿起枪就是兵，拿起锹就是工人。于是，八万人浩浩荡荡上了高寒禁区。因为不是战争，所以各自为政，在自己的事业区内修铁路，建桥梁，劈山断水。这么多人总得有个指挥部吧，于是就委任林业部副部长罗玉川为书记兼总指挥。这样一来。指挥部就是副省级的建制。又调来内蒙古牙克石建工局支援。当时叫“大兴安岭特区”。首府设在相对平坦也有河流的加格达奇，只是忽略了加格达奇位于伊勒呼里山脉南麓的内蒙古自治区，而向北开发就是黑龙江省。当兵的也不干什么省市自治区，一路开山修路，剑指所向，无遮无挡。正好国家又派来了一百多万的浙江上海江苏的下乡知识青年，热火朝天的干了三年，修建了近千公里的铁路，先后把铁路从内蒙古的加格达奇修到了黑龙江的新林、呼中。绵绵延延的又把属于黑龙江省黑河市的塔河县、漠河县连接起来，这样，铁路就几乎修道了中俄边界。成了真正的连接南北的大动脉。修完了路，陆军三、六。九师全体转业，划归铁道部，成了第十三工程局。牙克石建工局完成使命，一部分撤回内蒙，一部分就地安置，新建的证券没人怎么行啊。这是的大兴安岭特区已有人口近四十万。辖区面积几乎和浙江省一样大，原属于黑龙江省的漠河。塔河、呼玛三县一并划归了特区。这时的加格达奇的规模早就不是一个镇的容量了，于是，国家特批，为加格达奇区，同时还稍带了批了新林区，呼中区，松岭区。这区的级别是县级。其中加格达奇区，松岭区在内蒙古境内。呼中区。新林区在黑龙江境内。三个县也在黑龙江境内。这就造就了特定的政府。必须是政企合一。在当时还有一家也是这样。那就是大庆石油管理局和大庆市。大庆石油管理局隶属于液化石油气总公司，可大庆确实归黑龙江管辖。这二个人畸形的配置一直沿袭了三十年，之后大庆石油和大庆市正式分开。可是大兴安岭特区却成了难题，整个特区五分之一在内蒙古。包括首府加格达奇。划归内蒙古肯定不行，划给黑龙江倒是不错，可民族政策又不允许。所以一直拖着。随着政治体制的改革，林业部改成了国家林业局。大兴安岭特区就成了没奶的孩子。可是人家毕竟在六七十年代向国家供应了几百亿的商品材，为国家上缴利润60亿元。总不能说丢就丢吧，于是又成了央企，同时行使政府职能，还是政企合一，一套人马二个牌子。
　　以后国家建立了深圳市，他的命名就是特区，他的全部功能和机制其实就是抄袭了大兴安岭的经验。以后在处理香港问题和澳门问题，同样是借鉴了大兴安岭政企合一的先列。所以，敢为天下先，早在六十年代就起步了……
　　我所在的呼中区面积不算太大，不过比宁夏自治区要大得多。物资局不但要保证林业生产的物资需要，还得满足各行各业的建设要求。我的工作地点就在加格达奇，加格达奇是铁路枢纽，也是全部货物的中转站，我的任务就是把国拨的计划单上签字，然后发货回呼中。一段时间里，我真的很忙。一枚图章不知要盖多少次。有了我的章，托运部门就组织发货，有了我的章，财务处结算时才能付款。有了统计了一下，说我盖得章有六十万颗，累计总额二十一亿……我没算过，但我用坏了很多图章。究竟多少我也不知道……
　　当然这一切都是国拨计划。每年全国物资会议都有了指标，我照单抓药就是了，像我们这一级的计划员其实就是摆设，国家宏观管理咱根本插不上手。后来，我发现调拨单上属于火功的雷管、炸药、导火索没有了，这才知道是归了公安局来管。再后来，我又发现汽车等大宗物资也没了，这才知道是要成立4S店。再后来，钢材等黑色金属没有了，我知道是放开了，再再后来，轮胎等化工产品也没了……就连再生公司的稽查队也没了……
　　可以说，我的经历就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度的缩影。我从骨子里讨厌市场经济，虽然这是不可逆转，是大势所趋。市场经济使人与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促成了贫富不均和二级分化。先富起来的靠得的是辛苦和勤劳。而后富起来的靠的却是人际关系，这根本就是贪官的温床……
　　这个，我不想多说，我只是怀念那一段岁月，那种简单明朗的社会，清如水明如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