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渔夫 于 2015-8-28 17:22 编辑
一如往常,放假后迫不及待的回家。四千多人学校的人流大倾泻,比起春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艰难挤上公交,望着如海般人潮,和难以移动的滞涩车队,皱着眉叫苦,奈何求学之处与家乡相距路程颇远。 闲来与同行好友谈及沿路景色,哪有白杨林,哪是荷花池,共忆夏时之景。好友所向往的,是片欧式庄园,灰色尖顶和白墙,静伫在大片暗黄农田间,颇为浪漫神秘。我只一直惦记那处废弃小楼,每经此地,总会觉得它沉默中,静静沉淀着许多故事。 我是个喜旧性子,但不厌新。换了崭新的物件,抚摸它光洁的外表,看着晶亮的颜色,自然十分爱惜。只不过消磨久了,或多或少有些细微的划痕,进而损坏,有了瑕疵,心中不免惋惜。可也认为,新物作旧时,就有了灵,有了灵便不再是死物。 阳光在车窗上渐渐滑落,染进来满身橙黄。暮秋之景易引人入梦,好友沉沉睡去。 路况平坦时,视界换了大片苍黄农田,道右的白杨林里不知何时起了几座土堆,接着发现了几块竖着的青黑石碑,才恍然明白是些坟包。大概是从前草木葳蕤时不曾注意,一切重归枯寂,才兀然出现。逝者已矣,一捧黄土耳。 复行几里,上了国道,道旁绿植修剪严整。久别不识家乡巨变,物非人是之感甚恼人。我究竟是这城的旧人,还是新客? 回忆里的,渐被侵蚀,换了不熟悉的新颜。儿时公园成了商场,广场弃做了垃圾场。当旧城改了模样,用崭新僵硬的面孔盯着我,我总会手足无措。丧失了归属感,对于谁来说,也是件恐怖的事。 转过十字路口,下了大桥,桥下南关口即是我下车的站牌。早就到了本镇的地界,但此刻才算是到了老城区。城中心是座翻了修的鼓楼,本是个巨大的标志性建筑,可被后起之秀们夺了梁柱的位子,被包围的严密。南关口的路,笔直的通向鼓楼门洞,门洞后又通往北关。一条长长的中轴线将小镇分隔开来。两旁屋舍参差,分布着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的各种典型城镇建筑。 木匾门当,青瓦低墙,大已生乱蓬,夹杂在洋楼平房、门市小院之间,百年者多不稀奇。走过这路,便大致纵观了中国的民用居住建筑的发展史。这是文化,亦是财富。 与好友道了别,拉着行李下车,沉默行路。路旁小店开开关关,不知已换了几个招牌。那户自我儿时,墙上便爬满了爬山虎的人家,如今重粉了白墙。想那一墙爬山虎,恐已做了别处腐土。往日高低参差,格局别致的民居,换了清一色高大的“福居鸿光”。前月一棵街角老槐还在,而今只剩了朽根。可我看到的,分明是一双破旧沾血的绣花鞋! 可怜心中郁郁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街道边的月季被挖出种上了棉花,我苦笑行着,不留神被巷子里跑出的小男孩撞了满怀,男孩腼腆一笑,开口道:“大哥哥对不起。” “跑慢些,别摔着了!”摸摸他的头,我一笑,有些惊讶于他标准的普通话。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转身间失笑自己入了死胡同,不由哂笑自己太执着。 纵然故乡巨变,他熟悉的我不熟悉,我铭记的他不曾见过,我便不为同乡了?切不可将我之世界,加于他人身上。新旧如何?老宅终究不如洋楼宜居,砍掉的老树固然可惜,可若老根掘了宅基不又是件祸事?我故作风雅之态,可笑又幼稚。 少年人不应有畏惧歧途的怯懦,眷恋旧巢和企图蓝天,这便是家禽与雄鹰的区别!不能因为留恋,就放弃远方! 犹然笑也,束了束肩上的背带,迈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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