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麦聃 于 2015-10-6 11:14 编辑
八月,桂花雨 清早起来,抬头看见小区楼下一颗颗细碎而又丰硕的四花瓣小黄花绽满了树枝头。原来是桂花开了。几许绿黄相间,给清寂的秋带来几分姿娆。冷冗的风细咂咂地拂着脸,双眸一阵潮湿,天空开始飘落秋雨了。它,慢慢飘着,不急不焦地打在金桂树上,发出沙沙地轻响。看,雨滴先从叶儿上走过,然后在松泥地画着痕迹,无不洗尘了季节的挪移。风搅缠着雨点,一滴一滴地浸淫着密密麻麻的心思。眼前的楼与花石路,在长空的汾湿下仿佛在随雨的滴答声听着人们走过的一个个故事。 我生在桂花飘香的时节,母亲美其名曰地给我起了个乳名叫“桂兰”。山村每年农历八月,母亲望着满山满树的桂花,乐滋滋地说:八月,桂花开了。桂花每开一次,我长大一岁。母亲高兴地摸着我头说,“桂兰”过来,让我看看,又长高了多少。母亲说着,眼里流淌着一汪期盼的泓水,清澈明岚。好似我也是母亲眼里的“桂花”。说来也巧,隔壁邻居有个姑姑叫“桂花”,也是在八月里生。母亲是位裁缝,平日里忙。把我交付给桂花姑姑带着。我与桂花姑姑在今生里有崭不断的缘,那时放学回家总爱到她家里玩。我会靠在她怀里,听她唱一些土得不能再土的歌谣:《小白菜》、《苦菜根》等等。她歌唱得不怎么好,可我还是喜欢坐在她的怀里。是因为她在我出汗的头发丝上,找一些虱虮子用大姆指甲掐着“咯蹦”响。痒痒的头皮,是一种享受。桂花姑姑,时常也会挎着竹筐扯猪草,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垂在背上,煞是好看。我喜欢着黏着她。桂花姑读过书,上过三年的学,她给我讲上学那几年班上老师的趣事。讲到有趣的时候,俩人仰天长笑起来。那时,云朵慢悠悠地在蓝天上飘逝,太阳渐渐滚落到山顶,直到地上的青草在暮色中消失不见,二人才归家。 一年的农历八月里,我一放学回家,母亲让我换衣服。说是桂花姑姑要与邻村的村支书张老大家的儿子定亲了,让我们都去作客庆祝。山村的定亲,先是由媒人说媒,彼此,见上一面,如果能对上眼,就选日子定亲。在桂花飘香的傍晚,一阵鞭炮噼噼啪啪响过之后,人们就开始推斟酌饮了。从那时起,桂花姑成了张家媳妇了。 母亲爱唠叨。说桂花姑,掉进了“福窝”了。张老大是支书,虽儿子是个哑巴。面像不错,能做农活,能耕地犁田。张家缺人手盼媳妇到家。春节前,就把桂花姑娶了过去。村子有句老话:“有钱无钱娶个媳妇过年。” 第二年冬天,桂花姑很争气地为张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回娘家时,抱着娃。搭着件红斗蓬。村里村外的一些人看桂花姑娘家,眼色怪怪的。应该是喜上加喜。却没有人祝贺。桂花娘家,上有八十岁的奶奶,下有傻哥哥。自桂花姑嫁过去,张家送来了年肉,还有每人一套新衣,全家老小焕然一新。桂花傻哥哥,见人就比划着,穿着新衣裳呢。桂花傻哥哥不但穿上了新衣裳又当上了外孙舅子,时常发出“嘿嘿”地笑声。 又过了一年,春天来了,桂花姑回娘家来了。没有抱着娃。说什么再也不想去婆家。问她为什么,死也不说。张老大没有老婆,老婆在生哑巴时大出血去世了。哑巴姑爷抱着娃来接桂花。桂花娘问他桂花为什么不回家,哑巴知道又说不出来。哑巴跪下来求桂花,桂花眼里含着泪花,娃一哭。心里一软,跟哑巴回去了。 娃两岁过后,桂花开放的时候,桂花姑没了。桂花不小心自己掉进了井里。有人说,桂花是自己往井里跳的。后来娃长大了,一点儿也不像哑巴姑爷。哑巴姑爷时常在桂花坟上哭,娃也跟着哭起来。叫着“妈妈,妈妈,咿呀……咿呀。” 今秋,桂花又绽放了。我离开故乡很多年,母亲,桂花姑的记忆又在我的尘世里端起。打开岁月的陶罐,那依偎母亲怀里的甜蜜,还有靠在桂花姑怀里的温暖,重温过后,又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封存起来。听,这清秋的桂雨又来了,天凉了,我叮嘱自己天凉多加衣! 麦聃于乙未年九月二十五凌晨一点二十分汉口西园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