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岗秋叶 我的故乡在中江县会棚场镇。很多异乡朋友与我交往时,他们都说去过我的故乡,尤其是场镇上那口水井印象最深。 会棚的老街分为上场和下场,后来上场延伸出一条短短的新街,三条街成丁字形,这口水井则位于这三街交汇处。 水井旁有一颗杨柳树,足有水桶那么粗。苍老的树干上,每当新春来临后,那婀娜多姿的柳丝,就像少女的披肩秀发,密密实实地把井台笼罩,繁荫蔽日。 井的对面早年是一座庙宇,庙宇早已不存,依稀记得儿时那儿已是一个糖果铺。而这口水井有多久历史,则无从考证。我猜想,一定是有了这口井的水源,才有了这个场镇。 光滑的石井台上,被取水的人们留下了岁月的脚印。竖立在井台上的石井架,石孔被井轱辘磨下了深深的印痕。而那水井轱辘与井绳更不知换了多少轮。 夏日的晚上,街坊邻居搬来竹凉椅、长板凳,围坐在井口旁、柳树下纳凉。大人们一边品茶、一边天南海北地谈论古今。小伙伴们往往是点着煤油灯,围坐在一起读书、做作业。水井旁是那么凉爽,故乡的夜是那么祥和、安宁。 早些年,这口井水源十分丰沛,一年四季滋润着场镇两千多居民。特别是早上和傍晚,乡亲们担水的那个场面,蔚为壮观。取水时井轱辘发出的咕咕噜噜声,好像从来不知疲倦似的。而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则不耐烦轱辘慢悠悠的转动,干脆用桶绳把水桶直接放下井中,提着桶绳一个恰到好处的晃动,扑通一声,水桶则满满的盛上了井水。街道上则是络绎不绝的担水人,随着担水人轻快的步伐,微澜在桶里漾起。 故乡人在担水这件事上,大家总是相互礼让、相互帮助。邻家有一位70多岁独居的李姓老人,长年累月都由乡邻主动帮她担水。街上无论谁家担水有难,总会得到邻里帮助。摇不动井轱辘的人,也总有人帮着摇。那些小青年,常常三五结伴一起担水,担满了一家的水缸,又给另一家担。 到了我少年的那个年代,由于乱砍滥伐,植被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场镇后面茂密的山林,变成了荒山秃岭, 每逢干旱,井水水位急剧下降,水井边往往是彻夜有人在排队取水,若没有取上水,则只有到数里外去挑山塘水。 一到雨季,浑浊的洪水替代了清澈的甘泉。饮水困境一度困绕着故乡的人们。 八十年代中期,在县、乡技术、物质的支持下,由我父亲牵头,并动员全场镇的居民再筹集一部分资金,从山脚下寻找到了丰富的水源,把三公里外的泉水提高二百多米,兴建了场镇的自来水厂,将甘甜的自来水送到家家户户。 恍然间,三十年过去了,父亲已是耄耋老人,我也年过花甲。这些年多次回故乡,每次总会去看看那口水井。与乡亲们相逢时,他们总感念地向我提起当年父亲牵头建自来水厂的事。 这口水井,虽然已经卸下了昔日的重任,但在故乡人的心中,却牢牢地系着乡情。不管走到哪里,也不管离开了多久,谁也不会忘记这口水井。是它涌出的清泉,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乡人。同乡相聚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们是吃同一口井水长大的。 离开故乡已四十年的我,耳边依然回荡看那井轱辘的咕噜声,脑海中常常浮现它那历经沧桑而清澈的身影。那甘冽的家乡水,仍滋润着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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