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

大漠鹰歌

　人生如戏

　斯琴

　　一般，陌生电话我都不接。昨天一个显示东北的陌生电话打进来我没接。挂断后，看看那个熟悉的地区，想起我曾经无数次打听过的一位最要好的同学就在那里。
　　我在外漂泊多年，每遇到那个地区的人都要和他们提起：奈曼旗朝朝古台乡农牧场。有的说知道，有的说不知道，说知道的，我就向他们说起琪琪格，说起琪琪格哥哥妹妹的名字，心存侥幸，说不定他们能认识。就在去年，我还向一位通辽的同事打听过，他说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在外多年，现在回去连自己村里的人都不认识。这我能理解，我村的人我也有很多不认识，我再次失望。
　　这个电话又勾起我的想法，我回拨过去，对方问：是梁工吗？
　　这种口气多半不是熟人，是因工作找我。我反问：你哪位？
　　她说又出了我的另一个名字确认。我说是！
　　她惊喜道：可算找到你了！听出我是谁吗？
　　其木格！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一着急竟把她的名字都说错。
　　她说了找我的经过，原来，她也一直再找我。她说把其他同学也找到了，还建了个名叫“岁月如歌”的群，把我拉进去。我不想打听其他同学，我只想找琪琪格，因为我跟琪琪格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
　　我和她上下铺，我们形影相随四年，她的一举一动我到现在记忆犹新。入学报到的时候，一位英俊潇洒的“兵哥哥”扛着行李先进了宿舍，琪琪格梳着一条过了衣襟的大长辫子，斜挎着书包紧跟后边，宿舍一共八个铺，我的铺靠窗户，“兵哥哥”快速扫了一下宿舍里的床铺。然后把目光锁定在我的上铺后，侧过身子走进里边把行李放在铺上，回头小声用母语说：就住这，这儿光线好，晚上，想我就数天上的星星。“兵哥哥”以为我听不懂母语。
　　“兵哥哥”的鼻尖好像故意碰住琪琪格的脸，琪琪格脸羞得绯红，下意识地扭头躲开。看样子他俩是一对老恋人。那个年代，中学生学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的，哪敢让老师同学家长知道啊！所以琪琪格显得特别惶恐，尴尬地抿嘴冲我笑笑。我装作听不懂，赶忙站起来给她俩腾空间。“兵哥哥”不愧为军人，床铺得整齐被子叠得漂亮，且动作利落。
　　晚上，宿舍六个室友做自我介绍。琪琪格介绍完自己后，室友红红嘴快，问琪琪格：送你来的是男友？
　　琪琪格脸又红了，赶紧说：不不不，是表哥。室友们心知肚明，从此，给她的男友取名“兵哥哥”
　　“兵哥哥”在集宁当兵，离呼和浩特市有150公里，他两三个月来看琪琪格一次，平时就是书信来往。两年后，同学们都找到了异性朋友，热恋中的同学都早出晚归，一天忙得不可开交，宿舍里显得特别冷清，六个人再没有聚齐在一起叽里呱啦说笑过。“兵哥哥”忙的考军校，很少来看琪琪格。
　　我和琪琪格却有说不完的话，说亲人，说同学。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兵哥哥”和她是同一个苏木（乡）的，“兵哥哥”上初二就开始给她写情书。初三，被老师发现后，老师让“兵哥哥”写了检讨，还把家长叫来写了保证，因为学校明文规定中学生不允许谈恋爱。琪琪格说，那会年龄小，胆子也小，那事暴露后，她感觉无颜面对老师同学，形势逼迫下她不得不转学。高中，他俩又神使鬼差地考到一个学校，同级不是同班，“兵哥哥”的老毛病又犯了。琪琪格多次拒绝无济于事，直到有一天，琪琪格给兵哥哥写了个纸条约“兵哥哥”看电影。“兵哥哥”早早在学校通往电影院的小巷子里等她，琪琪格背的书包，里边的课本塞得满满的。“兵哥哥”不解得问：看电影，咋还带这么多书？
　　琪琪格没吭气，只顾往前走，走到电影院背后，她把书倒出来气呼呼地说：我想考大学，说你别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是不听，这回好了，我不上学了，你高兴了吧。说完就撕书，边撕边哭。“兵哥哥”慌了神，赶忙夺书。那次，“兵哥哥”承若再不写情书。可是看到他每天魂不守舍，醉生梦死，琪琪格的心也乱了，她满怀愧疚的又主动找到“兵哥哥”谈，两人约定把先精力用在学习上，毕业后再说以后的事情。“兵哥哥”为了让琪琪格静心学习，他选择当兵……
　　不知不觉，我俩相互的亲人、同学都成了没见过面的老熟人。我也特别了解“兵哥哥”，“兵哥哥”也很熟悉我。我和琪琪格一起去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就连上厕所都相互陪着。所以“兵哥哥”偶尔来，琪琪格舍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宿舍，硬拉着我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他俩父的母亲都是科尔沁草原的牧民，我家在黄河岸边，黄河九曲百害，唯富一川一套，一套指的是河套平原，河套平原称得上塞北的小江南。我家里的经济条件比他俩要好得多。跟他俩吃过几次饭，心里老感觉欠着他们。
　　毕业那年，琪琪格的父亲得了脑梗，家里全力以赴给父亲治病，没给她寄过零用钱。补报她是机会到了，我每天抢着去打饭，一打就是两份。没过几天，琪琪格不顾及我的感受，非要跟我分开吃饭，分开用日用品。她不买菜，只买个馒头，买一块豆腐乳，稀饭是免费的，省下饭票卖掉买日用品。她固执己见，把我气得大哭起来，把饭票统统扔出窗外，连她的也扔出去。她跑出去捡回饭票放桌上，摸着眼角劝我：你别哭了，吃饭去吧。
　　她好像比我还难受，我又多了一层怜悯，坐起来，竭力平息愤怒，质问琪琪格：你说句良心话，咱两不分彼此，同吃同住这么久，如果我有难处，你会让独自面对吗？
　　琪琪格泪如泉涌，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转身拉开桌兜拿出饭盒去打饭。
　　那一别就是二十多年。毕业刚回到家乡那阵子，我很苦恼，急忙适应不了没有琪琪格的日子，三天两头给琪琪格写信。第二年，琪琪格忽然和我失去联系。我给“兵哥哥”写信询问原因。“兵哥哥”说琪琪格的父亲前段时间病重，最近去世了，琪琪格悲痛欲绝，希望我能理解。“兵哥哥”还以此为由向我借钱，我赶紧向财务提前支取了两个月的工资汇给他。暑假，教师发双月工资。“兵哥哥”说他毕业已留在呼市，想把琪琪格也调到呼市，需要钱疏通关系。我一听是琪琪格的事用钱，又赶紧把两个月的工资汇给他。此后，我给他俩写过几次信，都石沉大海，再没收到他俩的只言片语。这不能完全怪他们，也许他们当时正忙，没时间回复，还有一种原因是：我们的工作都不稳定，我在变他们也在变动，都没有固定地址。
　　不管咋说，我是一个怀恋旧情的人，因为我的快乐、我的荣耀、我光鲜亮丽的日子都框在那段时间里。以后的生活满是沧桑。尽管我很努力，但还是没有一天能提上台面，值得我回味。所以，我倍加思念以前的生活，怀念是和琪琪格在一起的日子。
　　晚上，我没去遛弯，等琪琪格上线。看她在群说话，我没进群发消息，和她私聊了一会，各自说了说自己的工作情况，琪琪格说：我一家公司搞财务工作，现在可不想上班，上烦了，也感觉累……
　　有一份固定的坐办公室的工作还不想上班，说明有坐家享受资本。像我，一年四处颠簸，且风吹日晒，哪有资格喊累，更不敢说烦，工作上的事情紧着往前赶，就那还没有安全感，老担心哪天工作做不好，会遭领导辞退，这就是一人一命吧。
　　你那“兵哥哥”是搞什么的？你们没定居呼市？
　　琪琪格：我跟他早散了，他还没毕业我们就散了。
　　啊？你们不是定了婚？他毕业那年向我借钱说安置你去呼市……
　　你给他借了？那就是个垃圾！对不起啊，散伙了，还让他薅了你一把……
　　聊着，她要接电话，然后发来信息：同事过生日，让我出去吃饭，明天聊。
　　我比较幼稚，遇事向来不动脑子，还爱感情用事，自己是个泥菩萨，遇到有难处的人，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宁愿自己受点紧困也要倾尽囊中帮人迈过那个坎儿，帮过后，即便饿着肚子心里也是舒坦的。帮琪琪格更是义不容辞，琪琪格是不需要换肾，如果她肾不好，我想我会心甘情愿给她摘个肾。我这种智商，将一定不是老死的，是不动脑子轴死的，笨死的！
　　群里的同学因多年不见聊得火热，人家都比我过的好，我越看越糟心。便点开视频跟姐姐聊，跟姐姐说起琪琪格，说起其他同学，内心五味陈杂，有悔有恨有怨有叹。姐姐说：你就不应该问人家过得咋样？人家肯定比你过得好，你还想不到吗？
　　咋能想不到啊！要么我就没给琪琪格说实话。
　　儿子从姐姐手里接过视频说：妈妈，别跟人家攀比，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行。
　　我苦笑一下：儿子，比下有余？
　　是啊！妈妈，今天，我跟哥哥去了残疾人按摩培训班，一位阿姨带着她的大儿子学按摩，学会给他老公按摩，他老公瘫痪在床。阿姨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开学要上高一，小儿子上初三，小儿子留在家伺候他爸。还有一个脑瘫孩子，比我小一岁，没上过学，其他都是盲人……
　　外甥是培训班的辅导老师，他把儿子带去，让儿子看看这些身残志坚的可怜人，上苍薄了他们，可他们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这段时间，暑热肆虐，残疾人每天汗流浃背跟外甥练基本功，为的是将来能自食其力。外甥希望儿子有所触动，回来发奋学习。
　　和儿子聊完，我一晚没有睡意。可怜那个孩子，心疼那个女人，怜悯那些盲人……生活可谓七彩斑斓，如果没有盲人，没有那个可怜的孩子，没有那个阿姨，没有我，我想：生活一定是枯燥无味黯淡无光。儿子说的没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四肢健全，容貌不算特别漂亮但相对一般还是绰绰有余的，还有一招不发体力养家的本事，相比他们，我那点苦难算个毛线！整理心续，继续工作。
　　这几天，群里像一锅沸腾的水，同学们二十四小时在发语音、照片。我也关注，但不发声，我主要关注琪琪格。可琪琪格一连几天不进群。
　　昨天上午，她给我发来一个电话号码。语音说：那天，我一宿没睡，第二天就打听他的电话号，这是他（“兵哥哥”）的号，你给他打。后面说他们分手的过程。
　　毕了业，琪琪格回到牧区当了一名乡村教师，想着是先过渡一下，等“兵哥哥”毕业就结婚，然后随“兵哥哥”去呼市。乡村学校很小，老师带学生加起来不足100人，师生都是走读，早八点上课，下午3点放学。琪琪格说那段时间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思念“兵哥哥”、思念我，不停地给“兵哥哥”写信，“兵哥哥”回了几封，语气十分冷淡。父亲去世，琪琪格感觉落入万丈深渊，心空一片漆黑，迫切的巴望着遥远处那盏灯能热扑扑地急速靠近自己。“兵哥哥”却没有回去。
　　心寒至极后，琪琪格想考验一下这段感情，安葬了父亲后，她买了一张去呼市的火车票，到找到“兵哥哥”主动提出分手。她万万没想到“兵哥哥”正想上天遇到龙抓，他正为无法跟满心悲痛的琪琪格开口而发愁呢。“兵哥哥”感激的涕泪直下时，琪琪格像遭了雷击，瘫软在军分区的招待所里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她想不通，11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昏迷中她看见了父亲，父亲说：离开草原，人会变得贪图便宜追逐名利，华而不实的人最终靠不住，跟一个靠不住的人过日子，以后能幸福吗？孩子，回草原吧，草原的汉子都有担当，你何必盯着他不放呢？
　　琪琪格幡然大悟：把终身托付给种人，还有幸福可言吗？
　　打击是好事，磨难是财富，遭一次磨难人的阅历会丰厚一截，受一次打击人会比空前更加坚强。琪琪格就是这样的，她以前胆小懦弱，爱掉眼泪。这回，琪琪格的心犹如铁石般坚硬，她给“兵哥哥”留了张字条：感谢你从歧途中把我送上正道，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感激你，因为你让我认清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不配我爱。
　　琪琪格不辞而别，回到牧区休息了几天，打点行囊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原来如此啊！我给她留言：你没必要找他的电话，我也没必要给他打电话。说是这样，可我还是想知道“兵哥哥”过得咋样？当初中了什么邪驱使他放下11年的感情？其中肯定有隐情。
　　爱慕虚荣追逐名利是那个年代的盛产，我身边为了升职、进大城市，违心放弃挚爱背负一辈子良心债的人不计其数，刨开内在原由，其实都有说不出的苦衷，我坚信“兵哥哥”在情况好转后还联系过我，那时我已漂泊他乡了吧？
　　晚上，我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说起这件事。朋友说：你给他电话，你就说你还欠我一份人情，看他咋说？
　　我不在乎别人欠我的，就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不敢打，觉得没资本给人家打电话，要打也是自找难受，人家肯定比我过得好，还能记得我吗？
　　朋友说：你老不自信，你心存善念就是资本，如果你眼中只盯着你那一点点悲伤，那你的世界就只剩悲伤了，我觉得你的生活比别人丰富得多，你收获惊喜和乐趣也比别人多，你应该随时享受它。
　　我躺下，静心盘点我的惊喜与乐趣。有人说生活是加法，年龄与物质、权贵成正比。我好像是反其道而行之，流年岁月，死的、弃的、离的、难的、痛的我都经历过。对于我生活是减法，减去努力减去青春，剩了一个面老珠黄满一事无成的我，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儿子。奥，对，儿子说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把思维频道切换到残疾人按摩培训班，那个阿姨、那个脑瘫孩子、还有盲人……
　　对比之后，一事无成，是命运格式了我的生活，并不是我不努力。努力收获的尽管不是我当初设想的，但相比他们还是蛮振奋的。我有一个善良懂事的儿子，我曾经在一家超市促销夏进奶，凭自己对工作的热情对顾客的真诚，我的业绩超过全球知名大品牌伊利奶的业绩。辅导儿子写作文，写了一篇范文，贴到空间打动了很多朋友，从此，与写作结缘，还得过征文比赛一等奖。我走过大江南北，领略异乡民俗，就在昨天，中央巡视组来项目部巡查工作，我还给他们擀的面条……那晚，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我拨通“兵哥哥”的电话，我说了自己的名字，他果然想不起我，呼着我的名字连问几遍：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我说：不认识没关系，你还在部队吗？
　　“兵哥哥”：不，我在市公安局，你是谁啊？
　　你的一个老故友，一直惦记着你，你几个孩子？
　　“兵哥哥”：两个，大的上大学，小的上初中。
　　哦，知道你很好我很高兴，你忙吧，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我内心无比坦然。人生就是一副美丽的沙画，我该学会好好享受生命的过程，没必要把自己的名字硬塞进他的记忆里，我来过，美丽过，照亮过其他人的眼睛，就已经足够了。
　　晚上，跟琪琪格微聊：在吗？
　　琪琪格马上点开视频，我们不由得聊起“兵哥哥”，琪琪格说：当初离开他的时候特别恨他，把我最好的年华浪费在他手里，也恨自己简单幼稚，有眼无珠，当时的黯淡心痛到现在无法言表，一个人提着行李漂泊到千里之外的锡林郭勒大草原，那时想着自生自灭吧。后来，遇到我家老李（现在的丈夫），我感觉特别幸运，不但不恨他，还特别感激他。
　　那你没搞清楚他当时为啥要放弃感情吗？
　　琪琪格：我猜他是攀了高枝，可能没成功。我儿子四五岁的时候他还没结婚，他四处向老家的同学打听我。我有了手机之后就没换过号，他给我打过几百次电话我都没接，到现在，我一看到呼市的陌生号就拉黑。有一次他是用老家同学的手机给我打的，一开口就说你别挂，就听我说一句……我挂了后就把那个号拉黑。
　　不对啊，他说大孩子已经上大学，小的上初中。
　　琪琪格：大孩子可能不是他的，他三十多才结婚，哪有那么大的孩子啊！他从来没跟同学们提过他的家庭……
　　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善恶福报终有归属。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就是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就算你把天下的便宜占尽，荣华亦未必长久，繁华散尽后良心的亏欠轮番修复亦未必无痕，还是看淡世事名利，淡泊人间沧海，回归本性，图个内心安然为好。我还是好好享受当下的生活吧。


　　

大漠鹰歌

我怎么不能用文章排版？格式我在文件里好着呢，发到这里就乱了，

大漠鹰歌

这篇是首发，望老师给预批评

东方一君

拜读新作。写的细腻传神，感情真挚，饱含深情，催人泪下。觉得文中议论多了一些，。散文的高妙就是留空白给读者的想像。不要写足。个见，勿怪啊！另外文中有重复的字句和错别字。希望慎重审核。问好大漠莺歌老师。

安宁

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不同，好与不好如何分辨呢？

大漠鹰歌

东方一君 发表于 2017-8-9 18:35
拜读新作。写的细腻传神，感情真挚，饱含深情，催人泪下。觉得文中议论多了一些，。散文的高妙就是留空白给 ...

刚写出来，发的有些仓促，老师提到的问题我在考虑一下，自己容易模糊。谢谢

大漠鹰歌

安宁 发表于 2017-8-9 18:36
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不同，好与不好如何分辨呢？

确实没办法分辨，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给琪琪格打电话，足以说明他的心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