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 向幸福出发 去西藏没那么简单。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陈婆婆与老伴汪爹爹事先得做好攻略。从哪到哪儿,要经过哪些方,玩哪些地方。哪些地方地域风情如何,气候如何等等。 作为老司机的她,知道地图和导航重要。买回地图和导航摊放桌子上,与老伴汪爹爹仔细琢磨着,并用红笔在地图圈圈点点作好规划。经一番商讨后决定从滇藏线驾车去。因为从滇藏线不但风景美而且路相对来说平稳些。过了湖北、就是湖南,然后是贵州、云南,海拨高度逐渐上升,有个让人适应的过程,这样高原反应会减轻许多。 做好攻略后,衣食住行的事得考虑。既然自驾去西藏,走天涯,就得超然。超脱大自然的旅行。 吃的,住的,全都在车上。 “我们把车变动一下。把车改为‘房’。”汪爹爹提议。 “嗯,这个主意不错。”陈婆婆认同。 钳工出身的老伴汪爹爹,此活难不倒他。拿出一套扳手,老虎钳子之类的工具,说干就干。使出毕生技艺把两驱的越野柴油车后排座拆了,改为平板床,供人乏了歇休。 通过一番折腾与改造。车就变成了“车房”。然后又在“车房”里装上生活用品,并又在车后备厢装满了各式装备,车载饭锅、香肠、泡菜、小桌子等等。这样车开到哪儿,就可以就地扎营,就地用餐。 一切准备就绪。 2013年7月18日,陈婆婆与老伴带上喜爱的牧羊犬上路。 硬是“你挑着担,我牵着马”从武汉的汉正街奔西藏圆梦而去。 夏风拂面,知了鸣叫。天蓝云飘,心情惬意。 陈婆婆这个老司机又恢复以前上班时“老飞机”的劲头,把四个车轱辘开得滴溜溜地打转,简直在一路上飞跑。 “老伴,你这个老把式搞得我们貌似去京赶考,又貌似去联合国开会的。”汪爹爹说。 汪爹爹话一出口,真是上天入地的。说话幽默转折,却不刀枪直入。看,文员当得多有水准。用一个词来描述,人家那叫“婉约”。 陈婆婆是个聪明人,心里当然清楚,是老伴嫌她车开得过快点了。 呵呵。呵呵。汪爹爹打哑谜,她心中有数,明白。 汪爹爹对老伴陈婆婆的这个驾车速度,真有点受不了。他一生都没有摸过方向盘。方不知陈婆婆这个老司机一摸方向盘就上瘾,方向盘就是她大显身手的本钱。 老司机嘛,就这德性。 人往哪儿走,车往哪儿开,方向盘往哪儿打。溜爽! 陈婆婆兴致高,此趟是神游西藏。与老伴一起圆她的梦。咋说咋都高兴。再说手摸着方向盘对她这个老司机来讲是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也难怪。 一路上风风火火,看不出来是个病秧子。 “老伴,那你求我。那我们就不去京赶考,不去联合国开会。”陈婆婆笑着说。 “向你求过婚,现在又让我求你这,那行,那行。”汪爹爹还是言语短。支言片语就能哄着婆婆开心。 坐后面平板床上的牧羊犬“凯凯”“叽叽歪歪”地小声哼着,意思是说:婆婆,让你开慢点,你就开慢点,别吓着爹爹,他胆小。 都说狗通人性,懂人话,随人性。“凯凯”也不例外。 少数服从多数。“凯凯”也是家中一员。 这下陈婆婆可是看在“凯凯”的份上,脚点刹车,把车速缓缓地减了下来。 “老伴,我开慢点,不吓着你的。”陈婆婆抿嘴一笑。一笑饱风情。 坐在副驾座上的爹爹把车上的音乐盒子打开,里面又悠悠唱起出发前陈婆婆唱的歌曲: “雪山 青草 美丽的喇嘛庙 没完没了的姑娘就没完没了的笑……” 汪爹爹任由陈婆婆乐颠,爱她,就给她自由;爱她,就给她快乐。简单点,自在点。 汪爹爹也想吼上两句:玫瑰,玫瑰,我爱你!可怎么也提不开嗓子,他不是这种人。久久地,久久地笑而不语。他望着车窗外的林木直倒排,野生万象尽收眼里。年轻时体验不到的感受全都到来。闲散志趣,一一陶治。与老伴在一起,满眼里堆的都是幸福、快乐。路边,盘枝错节的苍翠白桦树成了鸟儿的天堂,偶尔传来它们一两声的鸣啭,把人的幽思拉得长长的。 叫人一路山水,一路歌的。 车穿过了湖北,一路颠跛,一路疲惫。到达湖南边界。 7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哗哗啦啦”的一阵暴雨直敲打着车玻璃窗户。很快,车玻璃蒙上了一层水雾。玻璃刷刷着刷着,很快又被蒙上雨水,看不清楚前方,不方便认路。陈婆婆把车刹板一踩,把车停靠在路边歇息,等雨停了再走。反正不急,也不赶时间的。 开了大半天的车,陈婆婆人也乏了。也正好在车铺上躺着休息一下。 她说,看来,暴雨要让他们停上一好阵子。真是人不留人,天留人。 说完打了个哈欠,“阿切”了一声。 “老伴,你是不是感冒了?车上有感冒药吃两颗。”汪爹爹问。 “也许太高兴了,开了很远的路不觉得。一停下来,才感到四肢无力,浑身酸痛。那我喝两颗感冒药躺一会儿再说。”陈婆婆说。 “身体可不能玩开笑。医生嘱托,千万别感冒。”汪爹爹说。 说完并递杯温开水。婆婆咕咚一口水,吞下感冒颗粒。 “让我躺会儿吧,蓄精养锐。”陈婆婆说。 陈婆婆从主驾座走到后面的床铺上躺下。一躺下,人浑浑噩噩的。也许自己与老伴出来走“天涯”的兴奋劲疯过了头。不经意间伤风感冒了。汪爹爹给他盖好毛巾被子。“凯凯”在一旁,睁一下眼睛,闭一下眼睛的。不高兴。难过。难过陈婆婆病了。 个把小时后。 风声渐止,雨声渐小。又过了一会儿,天上的乌云散开,暴雨骤歇。 夏天的暴雨下得不长,来得猛,去的也快。十里不一样的。暴雨隔田埂。 一场阵暴雨过后,陈婆婆还躺着,睡得沉,没有醒。看来真感冒了,感冒得并不轻。鼻子堵塞,呼吸不畅。并打起了“呼噜呼噜”的鼾声。 怎么办?出门前,去医院检查,病情稳定了些。就怕感冒。如果感冒,各类指标飙升。汪爹爹心里着急,望天忧叹,心里发着愁。如果身体不适应,还得停下,不能急着走。万一不行,还得原路返回武汉。 他拉开车门,下地走走。地上热扑扑的蒸汽“腾”地冒上来。荒山野岭的风景在雨后显得格外的清丽,宁静。拖地的清风传送着泥土和着青草的清香,这种清香迎面飘来。在风力这条传送带的力作下,他听见“哗啦,哗啦”地一阵脆响,瞧见树叶上的雨水珠子掉在了地上。而叶子与叶子的回动又开始发出“沙沙沙”地轻响。几声鸟“喳喳”,几声虫唱“悉悉索索”的,在大地雨后唱响。神了,奇了。 静中恒动。 汪爹爹是左脑兴奋,右脑惆怅。 天不等人,天昏暗了下来。夜幕快要来临。 “师傅你好,请问这儿离镇医院有多远?” “不远,我带你们一路过去,怎么有人病了么?” “是的。” 汪爹爹指了指躺在车铺上的老伴陈婆婆。 他们碰到当地的一大卡车 “突突突”地开过来。就打听去镇上的医院。那卡车司机十分热心地给他们带路去附近的小镇医院,婆婆感冒了要打点滴输液。在汪爹爹眼里,陈婆婆如“国宝”感冒不得。多亏有那个大卡车司机帮忙。 陈婆婆在镇医院打了一天针,感冒才有所好转,人也舒服多了。呼吸也畅能了许多。又一个黎明将至,陈婆婆急着赶路,收拾行李,驱车上路。 “老伴,你行吗?” “行!我能行!” 写到这里,打断一下。 “阿姨,叔叔,请问二老读过俄国屠格涅夫的打猎日记没?”我问。 “冒(没)。”陈婆婆回答说。 “你问我老伴。”陈婆婆指着汪爹爹这个“文”员。 我于是问起随身跟在陈婆婆身边的老伴汪爹爹,“叔叔,野外那个风景多美啊,您读过俄国屠格涅夫写的打猎日记没有?” “冒(没)。”汪爹爹说。 我想着野外的风景在暴雨骤停的安寂下,定会给人别样的感受与情怀。想请二老给我描叙一下,日后好写点乡村野记。故借屠格涅夫的打猎日记之说。 我这个“三流作家”暗自使出了点花花肠子。不是利用二老的嘴巴,确实出自于对文学的热爱。 我接着引诱着二老。 我说,记得屠格涅夫在打猎日记上说,“身背猎枪,带着猎狗,这就像老话所说的:fürsich,是一件种妙不可言的事,即便您天生不喜欢打猎,但总归喜爱自然美景和自由自在的吧;因此您也就不能不羡慕我们这些打猎的兄弟们……” 二老看着我,似乎在说,这有点扯远了吧。你看,都扯到俄国、国际上了。二老闷笑不作声。 我心想:那是。那是。 我本木倒置,喧宾夺主,又接着往下说: “比如,在黎明前乘车出去打猎多么惬意?灰湛湛的天空中闪烁着几颗流星;湿津津的风儿就像轻漾的微波悠悠拂过;耳边传来夜的低沉而模糊的喁喁私语;被黑影笼罩的一棵棵树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大车上的床铺,车旁的马匹,刚睡醒的白茸茸的鹅,一声不响,慢慢腾腾地从大路上走过。……走出一段路,天边红霞微吐。……池塘冒着袅袅雾气……你就会感到有几分寒意。接着又上山坡,过水洼。” “我们虽然不是去打猎,是浪迹天涯,但跟那个‘屠’什么涅夫的差不多。都是享受自然。自然之美,无法形容,太多,太多,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呐。……”陈婆婆边说停顿。 “孩子啊,那你读书读得认真,仔细。”汪爹爹说。 因为我跟二老的孩子差不多大。在我面前,把他们当作了双亲,说话稍随意了起来。 “让二老见笑了。我文学功底有限,写作不行,背书还行。喜欢的东西,就‘拿来’背。”我说。 我越说越兴奋,是因为二老在夸我,鼓励了我,给我了勇气和激情。 接着又往下说,其实是往下背: “一群乌鸦也醒来了,在白桦林中呆笨笨地飞奔来飞去。几只麻雀也围着干草垛,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空中越来越亮,云层白闪闪的,田野绿蒙蒙的。农民的小木屋里点起了松明,闪耀着一星星红焰焰的火光,听得大门里面睡意朦胧的说话声。朝霞也红彤彤地燃烧起来了;接着,一条条金灿灿的光不定期在天空中绵延铺展,烟雾,云雀,还有晨风,红溜溜的太阳,多么清新,愉快,可爱!” 下面的我记不住了,虽然瞎编了一些。但也羸得了二老的配服。 我自己也还沉浸那扑闪轻灵的山野幽静风景之中。 “孩子,你讲的我们懂,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只可惜我们的文学水平太低了,难以描述。就跟‘屠’什么‘涅夫’写的差不多。大同小异,大同小异。”陈婆婆说。 “是屠格涅夫。”我立马纠正。 二老相望间又淡淡一笑,呵呵,呵呵。 “阿姨,叔叔,那后来呢?也是要克服重重困难吧?” 光我背书不行的,我希望二老亲历亲为的演说。这叫互动。 陈阿姨眨了眨眼睛,慢慢打开记忆的标签…… “途经过白桦林时,我们看到了人类的朋友,不是飞鹰,也不是喜雀,也不是地鼠,而是麻雀。”汪爹爹说。 “麻雀?”我问。 看到诗人写麻雀,麻雀不在乡下,也跟着人们进了城。这些给我无数想象。 “那阿姨和叔叔是幸运的。您们亲眼看到了麻雀。”我说。 “因为乡下很多地方都不种粮食了。”我补充道。 “也是啊。可城里也很少见麻雀啊。”汪爹爹说。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讨论着麻雀,我心中泛起了乡愁。至于二老怎么想,我是不知道的。 “当然牧童老牛,几乎是没有了吧。”我又问道。 “是啊,孩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现在乡村很少人种地,都打工出远门了。哪还有牧童老牛啊?”我反问。 二老默然。 乡村”这个名词在我们的记忆丛林恍然间了成了摆设…… 我们几乎达到了共识。(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