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二哥（落雪听梅）

落雪听梅

《生死二哥》
郭建芬
一 噩耗
这场雨从凌晨一直下到了午后，玻璃窗上的雨滴，点点成串簌簌滑落，一条条一道道，旧痕尚在又添新迹，像一张哭花了的脸。
秋季多雨本不为奇，气温骤降却让人始料不及，身上的衣服换了又换，还是感觉前心后背凉意袭人。我蜷缩在沙发望着窗外怅然若失，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赶紧接听，“大姐，咱二哥没了！”是弟弟来的电话。我的头头“轰”的一声，猛然坐起，“你再说一遍，谁没了？”电话那头弟弟的声音急促低颤：“是二哥，肝癌，昨天走了……”
我浑身颤栗，一时哽塞，对着话筒与弟相对啜泣！
二 创业
二哥长我三岁，上学时正赶上“文革”，稀里糊涂拿到了毕业证书，肩上的书包换成了锄头，小小年纪便与父亲分担起养家的重任。他跟着父亲起早贪黑犁耕锄刨从不叫苦，稚嫩的肩膀勒出道道血痕，细白的双手磨出层层硬茧。虽尽心耕作但贫瘠的土地并没有给予相应的回报。他意识到土地换不来富裕的生活，父辈们浑浑噩噩麻木度日的生存状态也让他感到震惊和困惑，二哥年少的心开始躁动，他不甘心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于是央求父亲托关系要到工厂做工人。他先后在化肥厂当临时工，窑厂学徒，建筑队打小工，他珍惜每个工作机会，干活得很卖力，但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仍然是一名可有可无的临时工，在那个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能打洞的年代，农村的孩子想当正式工人谈何容易啊！
八十年代初，国家实行改革开放，鼓励农民发家致富，家乡有生产电缆的技术，二哥经过思考，拿定主意要出去闯一闯。“闯”是需要本钱的，母亲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拿出全部家底给他做了盘缠。二哥初战告捷，太原一家小煤窑和他签订了一份三百元的电缆购销合同，这笔生意除去成本和费用净赚了90元利润。这第一桶金好似一剂强心针，激励他东奔西走，从此踏上了艰辛的创业之路。
二哥最能吃苦耐劳，他虽然学历不高，却明白“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有一次二哥给太原的一家煤矿送货，手续办完已近黄昏，错过了返回省城的班车，他用一盒香烟的代价，搭上了一辆拉麻袋的货车。山路崎岖凹凸不平，二哥坐在高高的麻袋上左摇右晃，突然车身猛地一抖“咣当”一声二哥连同一捆麻袋被甩到车外！二哥从地上爬起来紧追几步，腿部一阵疼痛再次摔倒在地。他被摔得鼻青脸肿脚踝扭伤，粗心的司机却丝毫没有察觉径自开车走了。
此时天色已黑，夜幕笼罩大地，山峦群峰好像一座座黑色屏障，各种形态的石头变成了奶奶童话里青面獠牙的鬼怪，脚下不时有小动物来回窜动，“嘎，嘎”冷不丁远处传来几声“夜猫子”诡异的叫声，，二哥抖着手打开身上的背包，摸出临行时母亲塞进去的手电筒，刹那间一束白光射出，赶跑了恐惧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二哥凭借这只小小的手电忍着疼痛与饥饿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宿才赶到省城，为了节省几块钱的旅馆费，在候车室熬到天明才踏上回家的路。当二哥一瘸一拐出现在家门时，母亲扶着二哥的肩膀心疼得掉下了眼泪：儿啊，儿啊，你这个傻孩子……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俗话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二哥的付出有了回报，他签订的销售合同越来越多，金额由三五百到三千五千越来越大，很快成为村里的致富能手，人人羡慕的万元户！
二哥会挣钱，却从不乱花钱，他把挣来的钱全部交给父母掌管，自己只留少许零用钱，还常常惦记着奶奶和弟弟妹妹们，把钱花在家里人身上。二哥帮着父亲，为在部队服役的大哥娶了媳妇，还给小弟准备了婚房，并把双目失明又患重病的奶奶，接到自己家里精心照顾直到寿终正寝。村里人纷纷对我父母亲翘指称赞：你家二小真是好样哩，又能干又孝顺！
二哥渐渐熟稔了做电缆生意的经脉，带着一家人过上了和美富裕的日子，但他不安于现状，抓机遇抢市场，把目光投向了交通便利需求旺盛的省城，修建仓库租赁门市，招员工拓销路，把电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久便在省城买了房安了家，还拥有一辆令人艳羡的小轿车。二嫂也是一个能干的女人，是亲戚朋友津津称道的好媳妇。他们夫妻同心共同创业，可谓情投意合。为了生意她陪着二哥南到温州，北到沈阳，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还在小作坊炉火旁忙来忙去，在二哥创业之初立下了汗马功劳。
               三 竞争
光阴荏苒，时间流转到90年代，国家经济改革进一步深化，国企转型，为“盘活”瘫痪的国营企业，实行承包租赁，买断转租，合众参股，多种形态并存，许多国营单位变为私企。刚刚进入商战的农民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初期农民进城经商还不能开办个体公司，大多都是挂靠国营单位，缴纳一定数额的费用，利用他们的品牌和资质，销售自己的产品来获得高额利润。二哥所在公司的经理很快由国家干部变成了私营老板。当初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陡然变为非你即我的对手。他擅自占用资金，跟二哥抢客户堵截货源，限制票据，增加租金，利用一切手段为难排挤二哥。      二哥的生意因此大受影响，产品销量一落千丈。面对          突如其来的市场变化和残酷的竞争，二哥没有及时应对，却深陷在灯红酒绿中不能自拔……
           四 暗流
97年夏天，二哥所在的省城新开一家儿童水上乐园，我的两个儿子一直吵着要去舅舅家玩，所以刚放暑假，我们便一同前往。上了火车坐汽车，领着两个孩子一路奔忙，将近中午时，我敲开了二哥的家门。
出来迎接的是二嫂。二嫂头发蓬乱，两眼惺忪，神情略显倦怠。两家的孩子大人相见，自是一番欢闹，寒暄过后我问起二哥。二嫂笑着说：嗨，你二哥呀，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这个家有他没他一个样！不过，他知道你和孩子来，专门在“燕凤楼”订了桌菜，晚上咱们热闹热闹！“那又何必呢，在家吃也一样”我和二嫂有的没的说着家常，心里盼着和二哥早点见面。
到了晚上，我和二嫂领着孩子们准时赶到饭店，左等右等不见二哥到来，于是，二嫂拨通了二哥的电话，只听电话那头说：你们别再等我了，一个客户从上海来，我要去接机，之后还要安排吃住。放下电话，二嫂放下电话说气呼呼的说：说得好听，客户长客户短的，还不都是些狐朋狗友，整天吃喝嫖赌，没看见干过几件正事，早晚这个家得让他们给祸害了！二嫂越说越有怨气：去年你哥陪客户去香港，黄金首饰带回好几套，就给我留了个小戒指，别的也不知道都送谁家了！这回你来了，好好劝劝他，以后少和那帮唱戏的混在一起，他们嘴上像抹了蜜似的，还不都是看你兜里那几个钱，每次到咱家就象到他们自己家一样，连吃带拿，你哥还乐得屁颠屁颠，真让人受不了!二嫂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这回见了我索性说个痛快：还有今年，为了给那***（京剧团奚派老生演员）办调动，往北京不知跑了多少趟，陪人，陪车，还陪银子。事办成了，人家选高枝成名成角了，咱又捞到什么好处了呢？二嫂唠唠叨叨说着说着菜已上齐，大盘小蝶摆满了桌子。席间，我和二嫂继续边吃边聊，我问起了二哥的生意，二嫂的眼神流露出一丝黯淡，表情有些不自然：还行吧，最近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二哥不让我掺和生意上的事，他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就听那“小妖精”的。（二哥的女会计）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前些年跟着你二哥吃了多少苦啊，现在只要我和孩子有吃有穿，我也懒得管那些闲事。听二嫂话里有话，且孩子们也在跟前，我便岔开了话题。这家饭庄的菜品名扬省城，但由于二哥的缺席和二嫂的一番话，我没有吃出任何味道。
二哥进城后，的确结交了许多朋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原本就对京剧情有独钟的他，自从认识了几位京剧演员后，更是痴迷到一发不可收拾，早吊嗓子晚扎马步昆曲皮黄不离口，捧角，玩票，一度成了他的主打，为了从角们那里得到所谓的真传，出手极其阔绰，为他们升职调薪、家人安排工作、孩子择校等等倾其所能一掷千金！学戏的功夫没有白费，身段台步越来越像模像样，声腔韵白也越来越有韵味，但生意经却越念越离谱。二嫂看到日子好了，便开始夫荣妻贵、贪图享乐起来，甚至还迷恋上了打麻将，常常深夜不归，对生意更是疏于过问。
二哥灯红酒绿的应酬多了，回家少了，夫妻渐渐互相猜疑，矛盾时有发生。起初是吵吵闹闹，后来升级到长期冷战，二哥有时接连几天都不回家，这一切都是二嫂抱怨二哥的缘由。
　  从饭店回到家，看了会电视，大家便各自洗漱回屋休息了。迷迷糊糊刚入睡，忽听“嘭　啪”两声房门被撞击的声音，我慌忙开灯来到客厅。只见喝的醉醺醺的二哥走进了房间，二哥抬眼看了看我又垂下头，摇摇晃晃坐到沙发上，我倒了杯水递给他，二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对我说：妹子，二哥今儿对不住你，二哥没法啊，哥这一天天的，还不都为了多挣那几毛钱吗？今儿来的那“南蛮子”真ＴＭ不是玩意，星级宾馆住着，好烟好酒供着，吃了喝了又去跳舞，跳完还想找刺激，我早看出他那花花肠子了，可咱又不能得罪他呀，怎么办？哥只好装疯卖傻，先把自己喝扒了。“唉”　二哥叹了口气，指着我说：跟你说也白说，和你二嫂一样，你们女人都一样，永远不明白男人在外边的难处！总以为男人应酬，就是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二哥”二哥喋喋不休还要说，我怕二嫂听见不高兴，便打断了他，劝他又喝了杯水，然后扶他回房休息，谁知推开房门一看，空荡荡的卧室不见二嫂的人影。“你二嫂呢？”二哥冲我吼着：疯了，你二嫂玩麻将简直疯了，一天到晚不照顾家，大人孩子都不管，见着我就知道要钱要钱，叫她闹吧，说不定哪天我离了她！说完二哥仰面倒在床上，昏昏睡去。我帮他轻轻盖上被子，退出了房间。回到自己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幕一幕，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短短三天的行程转眼即到，二哥亲自把我送到了火车站。他把提包递给我，摸着俩孩子的头说：下次舅舅一定陪你们好好玩，咱们去看球赛好不好！扭头又嘱咐我看好孩子，到家打个电话来，说完摆摆手转身离去。我好想对他说点什么，可喉头蠕动了两下，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淹没在来来去去的人潮中……（殊不知，这一别，竟成为我们兄妹今生今世的诀别！！）
               






   










收藏收藏

分享分享

微信分享
.



回复 编辑

.
  



生成文章

     

返回列表 发新帖 回复 .

  



















高级模式  
B Color Image Link Quote Code Smilies  


.

   
本版积分规则 发表回复 回帖后跳转到最后一页  







  .

       

若兰雪

郭姐的文章语言很接地气，烟火味浓，有读小说的感觉。二哥不易，让人理解很难，妹妹能看到他的艰辛他在地也能安息了。文章洋洋洒洒写了二哥种种事，很少见你与二哥之间事情。题目为生死二哥，生死休现在哪里？读者会理解为你和二哥之间的情感很深，但文章里没有体现。题目有点不符合文章意。个见，问姐好！

若兰雪

郭姐发了三遍，把后面两个从主题删除吧！

落雪听梅

若兰雪 发表于 2019-1-10 10:38
郭姐发了三遍，把后面两个从主题删除吧！

姐看了半天，不会弄

落雪听梅

若兰雪 发表于 2019-1-10 10:34
郭姐的文章语言很接地气，烟火味浓，有读小说的感觉。二哥不易，让人理解很难，妹妹能看到他的艰辛他在地也 ...

妹妹再帮姐姐看看下边的，跟这个是续集。

落雪听梅

落雪听梅 发表于 2019-1-11 13:46
妹妹再帮姐姐看看下边的，跟这个是续集。

这篇文章共分七个小节,多提意见为盼！问好妹妹！

若兰雪

落雪听梅 发表于 2019-1-11 13:46
妹妹再帮姐姐看看下边的，跟这个是续集。

我说呢，没看到第三 篇是续集。

若兰雪

落雪听梅 发表于 2019-1-11 13:43
姐看了半天，不会弄

我不知道你的UID让幽兰站长改一吧，把第三篇接到第一篇后面就行。

羽蝶

好曲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