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淀里的记忆

东方一君

        荷花淀里的记忆
              文/岳纪维
        立夏刚过，滏阳河的水面上就钻出零零星星的小犄角，大家走近河边细细观看，原来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我望着缓缓流淌着河水，端详着似曾相识而又乖巧可爱的小犄角，思绪一下子飞到那个遥远的年代。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出生在滏阳河畔荷花淀里的一个小村子。打我记事起，稀粥窝头就咸菜就是生活的主旋律，尽管如此，父亲（生产队长）还要每天早早起来敲钟派活，然后在《社员都是向阳花》的歌声中开始了一天的劳动。清明前夕，荷花淀里陆陆续续开始种植荷花了，这是一年当中最繁重的农活之一，特别是荷花种上后要及时灌水，而沿河的各个村、各个生产小队都要在这几天灌水，也就形成了“抢水”的“战争”，父亲经常“以一顶三”踏着那架熟悉的水车，不倦的身影、熟悉的动作、旋转的水车、“哗啦啦”的流水、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和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画面一模一样！中午母亲给父亲做了大米饭，我看着父亲碗里白花花冒着香气的大米饭，小眼睛快要瞪圆了，口水也快流下来了，旁边母亲见状，一把把我给推到院子里，我觉得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从脸上扑簌簌掉到地上，等父亲吃完第二碗往地里干活走了，母亲才将剩余的米饭让他们兄妹几个每人都沾沾嘴。第二天，当父亲吃了一碗后，母亲又给盛上第二碗端到父亲眼前，父亲瞧了一眼挤在门口的我们兄妹三个，轻轻的说：“我吃饱了”，然后抹了一下嘴巴，把米饭端到锅台上，拿起草帽和铁锨向外走去，母亲眼明手快的抓起两个窝头用布一裹，飞快地赶到大门口，塞到父亲的衣袋里，嘴里嘟哝着：“你就惯着他们吧！那么点咋能吃饱呢！”父亲憨然地笑着说：“他们不正长身体嘛”，便朝荷塘走去。母亲回来开始让我们吃米饭，由于父亲剩下一大碗，光米饭我们就吃得饱饱的，那个幸福感可比现在小孩吃十个汉堡还要爽。
        我天天去荷塘观看荷花的动静，荷花在水下长出了细细的枝条像小蛇一样扭动着，好多小鱼小虾也围绕着枝条游玩，不时还用嘴啄一下、或用鳍背蹭一下枝条上的虫啊草啊泥啊，帮助荷花干干净净地成长，她们因此也成了好朋友。伸出水面的小犄角可鲜嫩了，有翠绿色的、有褐红色的，没几天就长成一张张娃娃脸了，平铺在水面上，正是“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忽然有一只小青蛙调皮地坐在荷叶上，瞪着鼓鼓的圆眼睛，好像是发现了害虫似的，一会儿却又欢快地扯着嗓子唱起歌来。
        白天越来越长了，我和伙伴们也越来越饿得慌！看着那走的慢悠悠不情愿落山的太阳，我悄悄地对大家说：“咱们尝尝荷犄角好吃不好吃吧？”，于是悄悄地来到荷塘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各采了一大把，放到嘴里一嚼，涩涩的、淡淡的、还有些污泥味，一点也不好吃。晚上，不知道这事怎么让老师知道了，老师找到我家，将我偷采荷犄角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当着校长的面，大声地训斥我：“站过来！你这个小崽子，什么都敢吃？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啪’，一巴掌重重地落在我的屁股上。”老师赶忙拦住父亲，对我讲：“荷花是咱荷花淀人的命根子，对咱的贡献可大了，今后再不许你随意采食她，更不能伤害她了！懂了吗？”我眼里噙着泪水、忍着疼痛，向老师点点头回答道：“老师，我知道了，记住了！”从此以后，我便把荷花视为荷花仙子，再也没有糟践过荷花了。
        荷花开了。一望无际的荷叶碧绿可爱，犹如一把把圆伞撑开在水面上，又似一个个碧玉宫盘托在水面，微风过处，一波波的绿浪翻滚而来，茎秆托着花朵挺立于水面，在风中快乐的摇曳着，点点粉红、颗颗白玉点缀在碧绿中，空气中流淌着荷花的幽香，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油然而生。每年这个时候，我们会静静地围坐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一钩弯月，听母亲讲那“荷花仙子”的故事： “荷花仙子是天上的仙女，因犯了错误被玉皇大帝惩罚到人间受过二十年，从一个竹筒女婴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多亏了张老汉的养育，玉皇大帝令她重返天庭，为报答养育之恩，她把撒在河里的泪水变成一朵朵美丽的荷花来岁岁年年陪伴恩人！”
        秋天到了，莲子熟了，老人们划着小木船在荷花淀里荡来荡去，我和同学们分坐在船上，一边伸手采摘莲蓬、一边学着“小兵张嘎”的样子“演电影”，不一会儿小木船就采得满满的，看着那一颗颗、一堆堆、一船船的莲藕，乡亲们的脸上流露出难得的微笑。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整个村子很快被淡淡的莲子清香包围了。
        收获莲藕了，父亲指着荷塘里的残荷疏影问我：“你看那是什么？”我抬头望着父亲有些纳闷地回答到：“那不是快朽了的荷叶杆子吗！”只见父亲轻轻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啥事情可不能光看它的表面，要晓得透过表面看本质的道理，你看到的是参差不齐的杆子，我却看到的是杆子下面那一根根、一排排雪白发亮的白莲藕！是乡亲们一年到头的丰收和喜悦，是你和小伙伴们过年的新衣服和美味佳肴，懂了吗？”------
         五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那些淳朴的民风随风而去，曾经的水车木船都成了今天美丽水乡陈列馆的摆设了，只有那堤岸上的杨柳树还印刻着岁月的沧桑。我凝视着缓缓流淌着的滏阳河，忽然觉得眼前的河水变成了波涛汹涌奔腾不息的乡愁，还有那“吃饱了”“剩下的”一碗白花花冒着香气的大米饭------。

东方一君

盈盈的荷花，碧蓝的河水，欢乐的童年，甜蜜的回忆，还有淡淡的乡愁，组成了一幅风景优美，意境幽远的图画。语言朴实，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美文欣赏。问好岳老师。夏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