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塔恩仇录》第十五回 秘窟生死决，沈城单刀会（下）

笑傲·

第十五回 秘窟生死决，沈城单刀会
（2）古剑风波                  
        金风端过墙角那盏油灯，照向井底。下面已无童占鳌的身影，只见水波翻滚，水流淙淙，源源不绝地流去，原来这口井恰巧挖到了一条暗流上，因而联通活水，川流不息。
        金风无限感慨，再仔细审视室内，发现一个隐蔽的壁橱，里面藏着一只皮箱。打开皮箱，珠光宝气，耀眼生辉，满箱都是奇珍异宝。想来是童占鳌这些年搜罗的不义之财。他一并包了，心道：“这些倘来之物，取之于民，终要还之于民。”拎着出了洞窟，时已天光大亮，金风辩了辩方向，寻路回返吉林乌拉。
        走进城中，沿街见到许多背着行李、牵儿带女的穷苦流民。询问得知，这些人来自山东，因为黄河凌汛溢出河道，淹没了家园，因而背井离乡，来关外讨生活。流落到此，人地两生，无所适从，便成了走投无路的难民。
        金风见这些人露宿街头，穷困潦倒，心中不忍。正思量如何救济这些难民，忽见官军侦骑四出，如临大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正疑惑间，夹杂在官军中的“花刀”安泰一眼瞥见金风，忙勒马上前，欢喜地道：“姑爷，您一夜未归，把我们都担心死了。一大早谢老爷就命我报了案，这不正侦骑四出，城里城外找寻你呢！”
        金风颇为感动，说明淫魔麦子丰已死，安泰大喜，对那带队的把总说了，那把总即带人按金风说的方向去寻麦子丰尸首复命。安泰欢天喜地，与金风回归谢宅。
        见金风安然归来，谢孟尝夫妇额手称庆，谢小姐更是喜极而泣。府门前燃放起爆竹，谢孟尝大张筵席相庆。
        席间金风说了昨夜经过，谢家人又惊又喜。
        金风说道：“我回来途中见满城流民沿街行乞，听说是关内黄河凌汛，漾出漕坝，漂没了他们的家园，不得已来闯关东。
       “我诛杀恶僧童占鳌，带回了他掠夺的一些赃物，想用这些财物做件善事，救济那些流离失所、衣食无着的饥民。”
        谢孟尝道：“你能平安归来，也是上苍保佑。这桩善举老夫也要热心参与、慷慨解囊，以答谢皇天的眷顾。”吩咐下人立即在家宅门前搭设粥棚，施粥、赠衣、散发铜钱，救助饥寒交迫的流民。
        消息传开，饥民如潮涌至。
        金风拿出那包财宝，让门掌柜和安泰到当铺变卖成银两和铜钱，广济难民。
        这批财物中大多是童占鳌盗取富豪的奇珍异宝，珍珠、玛瑙、翡翠、钻石、玉如意、红珊瑚、猫儿眼、祖母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走了几家当铺都收受不起，而且有些珍宝是施主报案、官府下过通告的赃物，那些当铺朝奉与门掌柜熟识，悄声私语，晓以利害。门掌柜和安泰见势不妙，急忙收起财宝匆匆返回。
          谢孟尝道：“也不急着变卖这些宝物，咱家又不缺银钱，救济难民的事包在谢某人身上!"当即慷慨解囊，捐万贯铜钱散发给满街难民。
         吉林将军巴海听闻金风铲除淫魔、舍财救助流民的事迹，亲到谢家拜会金风。见金风风华正茂、一表人才，大加赞赏。说道：“当今皇上英明神武，少年有为，擒服鳌拜逆党，拨乱反正，朝纲日新。金公子文武全才，年轻有为。本官愿意保举你进身仕途，为国效力，未知你意下如何？”
        金风无意仕途，婉言谢绝。巴海犹不甘心，劝道：“常言道，学而优则仕；又有句老话说：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金公子这等才干胆识，不图做官发财、封妻荫子，也该为国为民有所作为，不枉此生。”
        金风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我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不做官也能做有裨益于贫苦百姓的义举。”坦言讲述了自己诛杀淫贼过程中获得一批财宝，本是凶犯盗取的赃物，自己希望捐出这批财宝，换取官府开仓放粮，救济山东逃荒来的流民。
        巴海一口应承，承诺开仓赈济饥民，并收容安置这批闯关东来的山东流民。金风献出宝物，巴海命人当场验收登记，临行又劝金风从政，许以高官厚禄，金风不为所动，巴海苦劝无果，深感惋惜。

        金风又在谢家住了两日，知悉巴海将军践诺，开仓放粮，并将山东逃难来的流民尽数收容，登记造册，划出畛域，编排村屯，允许垦荒耕种，成为永久居民。
        流民因祸得福，欢天喜地，排着长龙到谢府门前叩拜恩公金风。
        金风见众多难民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深感宽慰。望着那些贫苦流民脸上很容易满足的开心笑容，颇有感触，叹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天下寒士尽欢颜。几时天下百姓都能寒者有其衣，耕者有其田。大家安居乐业，世间不再需要侠客替天行道，我也就平生愿足了！”

       他此间心事已了，心中牵挂着如雪师妹，归心似箭，向谢家开口辞行，谢氏一家人万分不舍，又挽留住了一日，设宴践行。
       谢香梅知爱侣即将远去，不胜眷恋。让丫鬟香草约金风到后花园赏梅亭相会。
       谢香梅娇靥绯红，秋波含情，瞟了金风一眼，低下头含羞说道：“你······你就要走了，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金风讷讷地道：“你······你多保重。”
       谢香梅取出一把精致的折扇递给金风，说：“这把扇子送你。”
       金风展开折扇，见扇面绘着一株江畔梅花迎风绽放，细雨霏霏，远处一叶帆舟飘向烟波浩渺的天际。空白处用蝇头小楷题着一首《长相思》：“山一重，水一重。伊人欲远踏征程，梅雨晚风中；情也浓，爱也浓。不尽相思入梦中，多想伴君行！”
       看着娟秀的字迹，望着眼前娇柔多情的粉面佳人，金风深受感动，说：“感谢小姐一片深情，如果我此去顺利了结夙愿，一定早日抽闲回来看望你！”
      
        金风与谢家人洒泪挥别，独自策马而行。一路风尘，这日到了盛京沈阳。便去唐家探望唐旺，打听祁古双侠与两个盟兄的讯息。
        不想唐旺又已外出远游了，唐旺的父亲唐保本接待了金风，金风见他身材不高，一脸皱纹，老气横秋，满面愁容。
        问起唐旺的去向，唐保本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说道：“这孩子好动不好静，一心跟随师父闯荡江湖。我经历这场风波之后，也对钱财家业看得淡了。觉着他学些本事防身自卫，总好过像我被人绑架勒索。
        “自经历那次磨难，侥幸生还。我休了美人蕉，闲时便做些修桥补路、济困扶危的善事，感觉晚年活得很充实。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心不古，偏有一班人想秃子头上拔毛，让我这糟老头子风烛残年也心神不宁······”
        金风听他话语里似有隐情，探问原委。
        唐保本讲道：“老朽十七岁闯关东，往来贩卖棉花棉布，赚取第一桶金。靠着勤奋诚信将生意做大，后来开起这家绸缎庄。老朽一生勤俭，晚年想余钱存着也吃不到多少利钱，便又盘下了一家当铺，没事时就在那里闲坐，与朝奉探讨珍玩古董方面的学问。
        “半年前，店里来了个落魄的外乡人，要当一把古剑。朱朝奉接过那把短剑，着手沉甸甸地。拔剑出鞘，但见剑身乌青，隐然有一股寒气摄人心魄。朱朝奉与我都暗暗吃了一惊，知道这是一柄珍奇的宝剑。
        “我试探着问他：‘你要当多少？’他开口就说‘ 一千两。’
        “我说：‘难不成你这是鱼肠剑，值那么多钱？’
        “那人一语不发，将那把短剑向墙壁随手一插，‘嗤’的一声轻响，短剑如插豆腐般毫无阻力，直没至柄。
        “我和朱朝奉看得目瞪口呆，那店铺墙壁可是砖石垒就，便用锤子铁錾去凿，想凿一尺多深，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我当即请他到内堂贵宾室，斟茶询问当剑因由。那人说：他叫纳兰慕白，出身满洲世家，本是山海关外歇马店一个土财主，生平仰慕诗仙李白，喜欢游览各地风光。此次到盛京游玩，染病羁旅半年之久，床头金尽，又欠了客栈店钱，不得已将这口随身古剑典当此间，换取现银应急。
        “我不想趁人之危，付他纹银千两，并说那柄剑是罕见珍品，堪称无价之宝。如果他日后有意赎回，利息分文不取。
        “那外乡人很是感动，他说那柄剑名唤‘精卫’，他生平爱若至宝，素不离身。剑本一对，是他早年搜罗到的珍品。这柄是把雌剑，还有一把雄剑，唤作‘夸父’，是把三尺长剑，珍藏家中，轻易不肯示人。
         “据说这对古剑是铸剑师采用天降陨铁锻造，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他虽收藏多年，却不谙武艺，自知便似一位富有的大藏书家却胸无点墨一般，并非此剑真正的主人。
         “剑遇有缘人，他落难此间，不得已当出此剑，是天意与剑缘绝。此剑该遇到他的新主人了。说罢撕了当票，扬长而去。他既撕毁当票，便成死当，决意不再赎回。
        “那人走后，我因为欣赏这口古剑，便带回家中，做镇宅之用。那朱朝奉一次在酒楼喝酒，见一群地痞狂徒赌赛宝刀锋利，因而讥笑插言，漏了口风。
        “本城有一个黑帮龙头，人称‘沈霸天’，这几年暂露头角，威风不可一世。得知此事，派人向我购剑。
        “我不愿这样一口宝剑沦落一个卑鄙龌龊的小人之手，玷污了它的名声。便找到一个巧匠，仿造了一件赝品，送与沈霸天。
        “过了几天，沈霸天派人登门，说他已知道那柄剑是假的，威胁我如果三日后的正午前不将真的‘精卫’剑送去他开的‘逍遥天’酒楼，交到他的手上，我就休想再在沈阳立足。明天正午就是最后的期限，看来我只有违心地屈从于他了。”
        金风听得义愤填膺，拍案说道：“还有这样凶横霸道的恶棍？明天我去会会他们！”
        唐保本忧虑地道：“这些黑帮的人都是亡命徒，杀人不眨眼，你一个文文弱弱的相公，去见他们，只怕······”
        金风淡淡一笑，说道：“不是每个书生都那么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今天的金风和五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既然有些人喜欢用拳头说话，金某愿意奉陪。唐老伯，明天我陪您去，一定维护老伯和宝剑安然无恙！”
         次日吃罢早饭，金风若无其事地陪唐保本啜茗弈棋，唐保本心神不属，连连丢子，最后推枰告负，紧张地道：“时候不早了，这就去吧！”金风微微一笑，说道：“也好。”  
       唐保本由壁龛中取出一个长条锦匣，打开锦匣，露出一柄古剑，剑长不过尺许，剑柄浮雕着精卫鸟衔枝填海的图案，剑鞘古朴斑斓，显得年代久远，弥足珍贵。
        唐保本左手握剑鞘，右手握剑柄，一按崩簧，拔剑出鞘。金风注目望去，但见剑身乌青，朴实无华，却有一股夺人心魄的肃杀之气。不禁肃然起敬，赞道：“果然是口好剑！”
        这时门外跑进伙计刘三，慌慌张张地说：“沈霸天又派爪牙来催剑了！”
        唐保本道：“你跟他们说，我带剑随后就到。”刘三应声而去。
        唐保本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一件神兵利器，掌握手中不能锄强扶弱，却被迫拱手与人，助纣为虐，真是惭愧！”
        金风拍了拍老人肩膀，宽慰道：“老伯放心，山高遮不过太阳。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今天这场鸿门宴只怕会有一番腥风血雨，如果您信得过小侄，您留在府上静候佳音，我代您去见沈霸天，一定不辱使命，维护‘精卫’宝剑完璧归赵！”
       唐保本知金风怕万一闹僵动起手来，他在场反成累赘，令金风分心，投鼠忌器。说道：“也好，我不在场，你可以放开手脚。我让朱朝奉引路，陪你前往。”
       正是：白面书生一身胆，赴汤蹈火谈笑间。

邓迪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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