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人性中的跋涉 ----《我弥留之际》读后随感

叶城

这是我读的非常艰难的一本书，高中时候读《百年孤独》，就是反复拿起放下近5、6次，终于得以进入状态，读明白了全书。但是那时候，至少我每次感觉读不下去的时候，放几个月，就还又有了重拿起来再试的勇气，但是对于这本书，我在06年拿起来一次，没读到第3页，就无奈的放下，而在此后这些年，竟然连再试着去读的勇气也没有，直到前几天，在书柜里挑书的时候，又看到它摆在那里，也许是出于一种不甘心吧，便终于拿了出来，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顺利的进入了状态。也许，这是我阅读水平提高的一个证明吧。（自己在心里小小的窃喜一下）
    不过说是顺利进入，只是相比前次感觉的一片茫然而言。其实最初的进入依然是艰难的，但是根据我读《百年》的经验，这种文字一旦进入，得到的享受和最后的收获也将是莫大的。果然，在我读到一半的时候，我就知道，为什么这本书能够成为福克纳的代表作了，为什么国外的许多评论家众口一词的将此书誉为福克纳最好的小说。
    人物并不多，但是在非常有限的文字里，福克纳将每个人物的内心真实而细腻的呈现在每一个的面前，没有故作高尚的喝彩，没有刻意美好的描摹，但每一个读到这些文字的人，想必，该感受到的美好已经感受到了，该看到的丑陋也已经映入眼帘，而且，不仅仅如此，我们甚至比福克纳文字里描写出来的，感受到和看到的更多的多。也许，这就是福克纳运用文字的高明之处，而这些运用之妙，是现代手法无论如何，难以传达的。
    实际上，我在读完的时候，对于达尔这个人物，依然感觉到有些迷惑，难怪李文俊评价说达尔是最复杂的一个人物，我甚至不清楚他到底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但是我同时深深看懂了一点，这种迷惑恰恰是福克纳塑造人物的高超所造成的，因为，你即使感到迷惑，你却不能说这是作者塑造人物的失败造成的，因为作者已经完全站在属于达尔的立场上，将他的内心的每一条溪流展现给了我们，那么，在直接面对了他的内心之后，你如果还是对这个人物感觉迷惑，这只能说，是这个人物本身的复杂性让我们迷惑，这不同于经过别人转述的一个人物带给我们的模糊印象的迷惑。
    实际上，何止达尔，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复杂的混合体，他们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有着各自不同的心事，但是无论怎么艰难，即使是让人感觉最卑鄙的安斯，最终也如他所夸耀的那样：我答应过她，我必须那样做。最终，他也确实带领全家，完成了他对死者的承诺，将她送回故乡安葬。无论在这一路上，他的表现多么让人心冷。
    这是一部不长的文字，但是我想，这堪称一部史诗份量的东西，正如李文俊在序言里所说“这是人类精神历程的一次奥德赛。”将这些人物的内心合起来，我们便可以看到整个的人性合体，仿佛弥尔顿和荷马诗中龙蛇的搏斗，人神的交战，善恶的混杂，美丑的一体。这就是最真实的人物，这就是最真实的世界，这就是最深刻的人性啊。我曾经认为《悲惨世界》也是将各种人性写的异常深刻，说到《悲惨世界》，前几天一位叫一杯清水的朋友还和我谈起她的阅读感受，说看了前两部便被完全震撼，认为其写人性的深刻无与伦比，终于承认中国现当代无人能及。我完全同意悲惨世界写人性的广泛和深刻，然而，雨果用了多少篇幅才达到的效果，被福克纳用了不足《悲惨世界》甚至20分之一的文字，便呈现了至少同样的效果。难怪文学史上有这样的说法：福克纳是美国20世纪30年代唯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作家，甚至更有一种极端的观点是，他是整个20世纪真正能称上作家的三人之一，前者我还可以赞同，但后者这个说法，我原来总觉得过于极端，要知道，欧美文学的真正辉煌期也正是在20世纪，可谓巨星辈出，我虽然承认福克纳的伟大，但始终认为，要将他抬高到仅有的三人之一，似乎有些夸张，但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我的无知向这位前辈道歉，虽然他不可能接受我的道歉，甚至根本也不会在意这世上是否有一位他的追随者向他道歉了。
    不预备多说，因为不敢多言，福克纳的文字拥有无数专家级的研究者，他塑造的世界和人物让无数人着迷，正如中国的红楼梦一样，早已经形成了一个研究专业，和一大批研究专家，而我，也许，不，我想我肯定是，根本还没有读懂他，只是这次粗略的看完此书，便感觉心潮澎湃，写下几句读后感性质的文字罢了。
    这本书，我想，我会立即重读第二遍，甚至第三遍，乃至第七遍，也不算多。


                                2012.2.3

潇湘妃子

哥哥：现在请允许我也写写读你这篇文章的读后感吧。
首先，我觉得今天真正认识哥哥，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这篇文章让我拫欣赏，仿佛找到了共鸣似的，外国文学我虽喜欢，但刚涉及，读得也不多，所以在哥哥面前不敢装出懂的样子来，特别是《百年孤独》这本书，只是知道，但并没有读过。
另外，哥哥写阅读体会时，我读着读着，让我想起了自己，潇湘也有读不下去的时候，那就是《死屋手记》，那是外公的书，他送给我，但就因我当时读不懂，更读不下去，退还了他，去年我爱上了外国文学，特别是《罪与罚》，我就问外公要我退给他的《死屋手记》，但他却告诉我，他卖废报纸时，一起卖了，我一直很后悔，也想在网上买本新的，这书我还只读了一页。
读了哥哥这篇文章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因此写下来，就算是潇湘读叶哥哥这篇文章的小小读后感吧。

叶城

谢谢你给我写了这么长的回帖，我可能由于比你年龄大，接触的也早些，比你多看了几本，但谈不上比你更懂，我看了最近你几篇文字，觉得你对文字的感知力特别好，所以，同一本书，说不定你在心里比我理解的还深。总之，互相交流才是进步的基础。
另外很巧，死屋手记我有两本，当年买过一个单本，后来整体收藏了一套人文版的陀氏选集，这样有两本同样的版本此书，如果你喜欢，可以送你一本。不过我个人感觉，这本陀氏早期作品，他后来的风格在此体现的不多，而他作品主要精彩在于后来成熟作品里。除了罪与罚，他的作品我首推你考虑去看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他毕生思想的集大成之作。然后其次考虑看白痴，我就是通过这本疯狂迷恋上陀氏的。死屋手记，主要意义在于他的揭露色彩，艺术手法上没什么体现。

潇湘妃子

谢谢哥哥，潇湘知道了，潇湘就是除了《罪与罚》还很想读读你说的《白痴》之类的，你知道吗，潇湘有个宏愿，就是读完所有的世界名著。
你说我对文字的感知力很好，潇湘不知道哥哥是在鼓励我，还是说的是真的，如是真的，我想是跟我读了几本外国文学有关，我以前写的是哥哥没看到，但王克楠老师看过，，全是生活的记录，读了外国文学后，才有所改变的。

叶城

潇湘妃子 发表于 2014-3-11 17:32
谢谢哥哥，潇湘知道了，潇湘就是除了《罪与罚》还很想读读你说的《白痴》之类的，你知道吗，潇湘有个宏愿， ...

你的愿望竟然和我一样，从我初二时候，就盼望这一生都沉浸在外国文学的海洋中，读遍那些伟大的作品，那时我就有意识的按照姐姐读研究生的欧美文学教材，希望系统的把文学史上挂名的作家作品全部读下来，这一看就直至今天。然而外国文学浩如烟海，我现在是觉得越看越多，而且阅读不应该是我们生命唯一做的，看，是为了提高和丰富生命，而如果能将生命再进一步升华，创作出自己的文字，才不枉此生。所以我们用于阅读时间就更宝贵了。古往今来名家名作比比皆是，哪怕想把第一流的最前沿的那些作家每人选几部代表作看，恐怕这一生也看不完，更何况看完后觉得深刻的，你还会忍不住想看第二三遍，所以建议你一定要仔细选择每一本书，记住我们不是随意阅读消遣生命，而是把有限的生命尽可能读更多的好书。你要想尽可能读的更多，那一定现在就有个事关今生的全局阅读计划，上海文艺出版社有一套四本的《外国文学作品提要》，浓缩了80年代以前几乎整个世界文学的大体，（只能说大体面貌，反应出世界文学半壁江山已经很不错，不可能全壁）建议你找来看看，对你的阅读挑选和进度把握一定很大帮助。其中第四本是大缺本，不容易见到，但前三本很容易找到，也不贵。

潇湘妃子

叶城 发表于 2014-3-11 20:07
你的愿望竟然和我一样，从我初二时候，就盼望这一生都沉浸在外国文学的海洋中，读遍那些伟大的作品，那时 ...

谢谢叶哥哥 ，潇湘认识你真的觉得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