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塔恩仇录》第三十二回 铁锤破石蛋；玉箫对瑶琴（下）

笑傲·

第三十二回 铁锤破石蛋；玉箫对瑶琴
（2）止戈为武
        金风一行到了铁岭寻店住下，次日往银冈书院看望郝浴和古后乐。
        亲友重逢悲喜交集，郝浴夫妇得知香梅的父母双双遇害，嘘唏不已，郝夫人陪着落泪，郝浴不住劝慰。酒菜摆上来，众人携手入席，大家心情抑郁，酒宴气氛沉闷。
       说起九顶铁叉山被官军攻破，郝浴道：“鲍撼天不自量力，想推翻大清朝廷，简直蚍蜉撼树、痴心妄想，他落得这番下场也是自取其祸。”
       金风感念鲍撼天的赏识和关爱，黯然心酸。郝夫人暗暗拉了拉郝浴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些勾起金风伤感的话。这时院中一阵嘈乱，一名学子慌慌张张奔进客厅禀报：“院院院主，外面，一个东瀛武士闯进校门，已打伤了好几名同学！”
       众人一惊，拥出厅外观望。只见一个外穿羊皮袍，内衬狼皮袄的中年东洋武士正对院中一群学子大打出手。
       那东洋人虬髯短龇、身材瘦长，双腕套着一副狼牙钉铜套袖，顾盼自雄，出手狠辣，身畔已有八九名书院学子重伤倒地，爬不起来。
       只见他拳脚飞扬，势不可挡，一名学生胸口中拳，口喷鲜血，仰面摔倒；另一名学生左右“太阳穴”连中两脚，接着被一记窝心脚踹在胸口，身子飞起跌落阶前，七孔流血，一命呜呼。众人惊悚，纷纷后退。
       东洋武士狂傲地以生硬的汉话说道：“我的，扶桑武士小野田次郎，听说，你们这里，独臂剑客的有，我的特来挑战，让独臂的剑客，出来应战！”
       古后乐和金风同时跃起，落在东洋武士身前。古后乐道：“我就是你要找的独臂剑客，有话冲我说！”
       金风向古后乐道：“古前辈，对付这种夜郎自大的狂徒，杀鸡焉用牛刀？让晚辈代您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古后乐知他顾忌自己身残年迈，唯恐不敌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扶桑浪人。淡淡一笑，说：“金兄弟，对方指名道姓向我挑战，老哥哥没理由让人代庖。我要在众弟子面前证明，他们的师父即便肢体不全，仍然可以克制偏邦鼠辈！”说着抬左手由肩后拔出背负的长剑。
       小野次郎由胁下拔出狭长的东洋武士刀，双手握刀恶吼一声，劈向古后乐。小野次郎刀长力猛，凶狠剽悍，东洋刀寒光闪闪，裹挟着一股杀气，招招抢攻。
       古后乐左手挥剑气定神闲、从容不迫见缝插针，招式灵动。蹑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精微之处在于声东击西，避实就虚，飘忽不定，转寰轻灵。
       小野次郎是江户“一刀流”剑派的佼佼者，以剑道称雄本州四国，人皆敬畏。踏足中土以来所向披靡、鲜逢敌手，愈发自命不凡，骄狂不可一世。
       战团中刀光剑影夺人心魄，两人转眼激斗四五十招，小野田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一个独臂老者久攻不下，自觉有些难堪，渐渐心急气躁。他急于求胜，恶吼连连，使出赖以成名的看家本领“野狼嚎日大九式”，长刀疾舞狂风卷雪，一片白光。
        古后乐被凌厉的攻势迫得连连后退，眼见对方一片刀光如惊涛骇浪席卷而来，急切间旋身纵起，扶摇直上，腾空一丈多高。
        野田次郎微眯双眼冷冷看着，见古后乐上腾势尽，开始下坠，他恶吼一声，双手抱刀纵身跃起，“死灵索命杀”挺刀刺向空中降落的古后乐。
        众人惊呼：“古师傅小心！”，却见古后乐人在半空腰身一翻，头下脚上，蹑云剑一式“蜻蜓点水”剑尖看准野田次郎上扬的刀尖一抵，身躯借力上翻，再度跃起。
       众人喝彩声中，野田次郎被迫降落。古后乐空中一翻，“高天流云”居高临下刺向野田。
野田次郎长刀舞起一片寒光，护住上身，但听“叮叮叮叮”一阵响，刀剑连连相交，两人双双落地。
       野田次郎恶吼一声，“迎风一刀斩”舞刀劈向古后乐。寒光辉映下，古后乐沉喝一声：“流云归岫！”，两人瞬间僵立，小野田倭钢武士刀劈落了古后乐空空的右袖，古后乐左手剑洞穿小野田腹背，直没至柄。
       古后乐抽出长剑，野田次郎血流如注，双眼翻白，仰面栽倒。
       众人上前慰问古大侠，所幸野田次郎那一刀劈下空袖，并未伤到古后乐身躯，众人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郝浴命人报知官府，申说东瀛狂人小野田次郎挑战丧命的事实；一面安排人请郎中救死扶伤、处理善后。金风说出此番赶往威远堡，也是要去应战戕害保不齐的东洋武士。
       金风见东瀛武士穷凶极恶、野蛮残忍，若不及早赶去威远堡，只怕又会有人无辜受害、死于倭人刀下。当即拜别郝浴和古后乐，与两位盟兄和谢香梅、二狗蛋一行人匆匆上路。
        郝浴、古后乐等人目送金风一行走远，转身回返书院。雪野中忽然有物在雪下迅速拱窜、迎面而来，古后乐惊道：“郝大人小心！”拔剑在手护住郝浴。
       积雪下游窜的神秘物体忽然腾身跃起，随着一声尖厉的怪叫，飞雪激扬中，一股黄色粉尘直扑古后乐口鼻。
        古后乐嗅到一股奇异的的幽香，情知不妙，却已掩口不及，头脑一晕，面前白衣蒙面的神秘人双手舞刀，白刃翻飞，血光飞溅，古后乐单臂双腿被瞬间斩断，继而头颅滚落，整个身躯被大解五块，肝肠暴露。
      众人惊愕之际，白衣神秘人擒住郝浴，长刀压在颈间，向随行的书院弟子道：“告诉金风，想救郝浴，拿他的头来换！”说着纵身跃起，挟持着郝浴迅疾远去。

       金风一行到了大虎山，沙宏远吊着胳膊、邹得忙拄着拐杖出厅相迎。原来二人是被一个自称道边三郎的东瀛浪人上门叫阵，打得重伤的。
       知悉铁叉山变故，二人悲愤不已，传令举寨挂孝，为老寨主致哀。
       金风安抚二人一番，前往威远堡。自从保不齐遇害，威远堡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欣闻金风归来，威远堡上下一片欢腾，万人空巷迎接金风。高大山等四酋与大牤牛、蓝羽幺鸡一班人欢呼雀跃，众星捧月般簇拥金风入堡。
       故友相逢不胜喜悦，正张宴相庆，门外一阵骚乱，一名小卒慌忙进来禀报：“堡堡堡主，那个东洋狂徒道边三郎听说金相公到了威远堡，风风火火又闯进堡里来了！”
       四酋惊慌失色，高大山叫道：“立刻召集人马，布置弓箭手！”
       金风淡淡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慌什么？”吩咐兵卒：“前面带路，我去会会他！”
       厅外，众人戒惧地远远围住一个麻衣扶桑浪人，看年纪约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短发蓬乱，腰间斜插着一直一弯两把武士刀。扶桑浪人目无余子抱膀前行，面前众人情不自禁连连后退，金风道：“大家闪开！”众人应声闪在两边。
       扶桑浪人目光落在金风身上，略显诧异，问道：“你就是金风？”他经常往来琉球和扶桑，因而汉话说得还算流利。
      金风道：“不错，我就是你要找的金风！冤有头债有主，沈阳‘逍遥天’酒楼上三个东瀛人的确死在金某剑下，要报仇冲我来，不要牵连无辜。你也是三狼之一吧，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你那个叫什么仅次于郎的朋友已在铁岭命丧古大侠剑下了。”
       扶桑浪人惊疑地道：“小次郎死了？被你杀的？”
       金风道：“中华大地藏龙卧虎，偏邦鼠辈不自量力，挑战独臂剑客古大侠，两人公平决斗，那个次狼不敌古大侠，命丧剑下。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也想步他后尘，客死异乡吗？”
       扶桑浪人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的，通统该死。临死之前，让你死个明白。你当日杀的三个东瀛人是石原君、次郎和我的徒弟，石原真太郎号称‘扶桑第一忍者’，他出身大名贵族，目空四海，‘睚眦之怨必报。此番邀约小野君和我来中土，就是要为客死异乡的徒弟报仇雪恨。‘野狼幽灵刀’小野田出身武士世家，他父亲就是“一刀流”剑派号称‘剑魔’的野田鼹；
      “我是‘日月光明刀’道边三郎，修炼的是极真流，我长年僻居练剑、独来独往，是个穷浪人。我三人身份等级不同，承修练剑道的朋友们抬爱，将我们并称为‘扶桑三剑客’。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极真二刀流’的厉害！”双手拔出刀剑，咆哮一声，一弯一直两把刀剑瞬间卷起一团霹雳闪电笼罩住了金风。
       金风从容不迫，眼光紧盯对方刀剑，闪转腾挪，空手入白刃，于间不容发之际巧妙避开对方凌厉的锋芒。武术境界高低，在于盱衡双方谁更眼疾手快、反应敏捷。金风面对道边三郎紧锣密鼓、惊涛骇浪的一片刀光所以能从容不迫、好整以暇，只因在他看来，道边气急败坏、来势汹汹的乱劈风疯狂攻势直来直去、轻飘浮躁、并无章法。
       金风自鹰愁涧吃生鱼鹰肉、乌德林池饮怪兽碧血，功力大增。又吸收借鉴孟中天、鲍撼天、祖千秋、“峨嵋双剑”的武功之长，见识阅历突飞猛进。道边三郎看似杀气腾腾、不可一世，见识气度相形见绌不知凡几，一轮紧锣密鼓、狂风暴雨般连环横扫竖劈过去，眼见金风赤手空拳游刃有余，从容不迫、毫发无损，他锐气一过，信心大消，先自气馁了。
       金风忽然一声轻啸，一道白光气势如虹，灵蛇剑横空出鞘，乘虚而入、切中肯綮，一招“金蛟剪·龙卷风”，但听一阵金铁交鸣，道边三郎的日月双刀被灵蛇剑卷住，脱手飞向半空，金风的剑芒直指对方咽喉。
       道边三郎沮丧地低下头，围观众人一片欢腾，齐呼：“杀了他！杀了他！”
       道边三郎满面羞惭，说道：“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金风收回长剑，淡淡地道：“你走吧，回去你们的国土慢慢反省，不要再坐井观天，藐视天下英雄！”
       道边三郎拾起日刀，双手握着刀柄调转刀头，对着自己的腹部便要切入。金风一怔，右脚起处一团白雪飞射过去，打在道边三郎握刀的手上。道边三郎双手一麻，钢刀脱落。
       道边三郎愤怒地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士可杀，不可辱。我输给了你，死而无怨。你为什么不许我切腹自杀？”
       金风冷笑道：“真正的武士不仅能冷静面对胜利，更能勇敢地面对失败。一个习武之人，一生都在不断学习成长，每天都将面临新的挑战，随时可能遭遇挫折和失败。如果经历一次失败就心灰意冷、以死自绝，即便有一百条命，也是不够。
       “我们中华民族有句古训：‘止戈为武’。只有你放下战刀，不再轻易向别人挑衅，才能免得自取其辱、立于不败之地！”
       道边三郎若有所悟，深鞠一躬，道声：“承教！”拾起日月双刀，羞愧地转身离去。
       正是：胸怀坦荡羞宵小；仁者无敌放马来。  

王克楠

一章一章读下来，读得惊心动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