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塔恩仇录》第三十三回 奇门忍鬼谲；长路淑女娇（下）

笑傲·

第三十三回 奇门忍鬼谲；长路淑女娇
（2）白衣侠女
       谢香梅担心金风安危，不肯上床去睡，和义姐蓝瑶姬（谢香梅帮蓝羽幺鸡改的名字）栓了门，对桌而坐苦等金风，双手支颐打了个瞌睡，梦到金风遇险，浑身是血死于非命，吓得大呼一声，一惊而醒。
       蓝瑤姬伏几假寐，刚盹睡了一会儿，谢香梅一声惊呼，把她惊醒，忙抓起身边鸡爪镰，看清只是一场虚惊，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相视脸红，看已中夜，蓝瑤姬劝谢香梅到床上去睡，忽然窗子一开，一条黑影窜了进来。
       蓝瑤姬一惊，见黑衣人青纱蒙面，身材娟秀，喝问：“什么人？”
       黑衣人并不答话，由背后拔出武士刀直扑谢香梅。蓝瑤姬挥舞一对鸡爪镰截住厮杀，打斗起来。
       谢香梅吓得面色惨白，紧张地看着蓝瑶姬与黑衣人激斗，不知所措。
       黑衣人身手轻灵，招式狠辣，蓝瑶姬招架不住，肩臂中了一刀，继而胸口中脚，跌在墙角。
       屋中打斗声惊动外面值夜的大牤牛、二狗蛋，推门不开，二狗蛋情急之下由窗口窜入，见黑衣人双手握刀面对惊慌失色的谢香梅便要一刀劈下，他大喝一声，挥二齿耙向黑衣人后脑刨去。
       黑衣人回身招架，两人一时紧锣密鼓斗得不可开交。屋外大牤牛急不可耐，挥牛头镗打破房门，闯了进来。负伤的蓝瑶姬也咬牙忍痛助战，黑衣人寡不敌众，见势不妙，纵身由窗口跃出。
       负责守夜的庄丁闻警汇集屋外，见黑衣人窜出，纷纷拦截。墙外忽然跳入四名黑衣人，每人一把武士刀，宛若凶神恶煞，见人就劈，顷刻砍伤了十几名庄丁，接应那蒙面刺客全身而退。
       大牤牛、二狗蛋召集庄丁追赶，蓝瑶姬叫住二人道：“算了，不要追了，保护谢姑娘要紧，别再中了‘调虎离山计’！”
       遥见远处火把照耀，金风、火一团一班人救护郝浴得胜而归。大家聚首，各自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苦斗，幸不辱命，额手称庆。谢香梅扑入金风怀里，喜极而泣。
       翌日清晨，金风让三名书院学生先回银冈书院报平安，挽留郝浴将养了几日，新年将至，郝浴归心似箭，金风备好骡轿、让高矮胖瘦四位得力干将亲自护送郝浴回铁岭。
        车马行至盛京沈阳，进了城关，众人进一家酒馆打尖。酒馆内已有一些酒客，郝浴一班人选了个雅间坐定，矮半边点了酒菜，众人喝茶等候。
        这时一位身材娉婷、容颜清丽的白衣女子走进酒馆，堂倌忙招呼让座，那女子在一个洁净的空桌前坐下，要了两碟素菜，两个馒头。这时由门外探头探脑钻进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蓬头垢面，看年纪约有十三四岁，趁堂倌不注意，溜进酒馆向客人乞讨。
        堂倌正忙着端菜，瞥见小乞丐，忙大声呵斥。白衣女子看着不忍，站起身说道：“小二哥，你别赶他，再拿两个馒头，外面天寒地冻，就让他在店中趁热吃了再走吧！”唤那小乞丐在自己桌边坐下，让堂倌添了副碗筷，又盛了碗豆花给小乞丐。
        小乞丐狼吞虎咽，白衣女子一个馒头没吃下，他已将另外三个吃得精光。白衣女子让堂倌又端来一盘馒头，对小乞丐说：“慢慢吃，别着急。”
       这时门外进来一对拉琴卖唱的父女，衣衫敝旧，看样子也很穷困。老者年过半百，须发斑白，满脸皱纹，显是饱经沧桑；那少女十七八岁，眉目清秀，相貌姣好。
        卖唱父女逐桌询问是否听曲，前堂大厅的顾客多是平民百姓，只求一饱，哪有闲情逸致听人唱曲。父女二人叹口气，刚要离去，里进一个雅间里有人唤道：“喂，卖唱的，过来给公子哥儿们唱个曲儿！”
        怀抱胡琴的老汉面现喜色，忙和少女走进那雅间，只见山珍海味摆满桌子，几个锦衣少年正喝得酒酣耳热。其中两个肤色黝黑的纨绔少年相貌相肖，看得出是一对兄弟，只是一个稍胖，一个略瘦。
        胖些的少年瞟了一眼卖唱女，轻浮地道：“小妞儿长得不错啊，过来，你会唱什么曲子？”
         少女左手拿只碟子，右手握双竹筷，向身畔老人点了点头，卖艺老人手拉胡琴，少女以箸击碟、声音清脆地唱起小曲儿。
        歌词唱的是：“手拿蝶儿敲起来，小曲儿好唱口难开；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老爷公子听开怀。  月儿弯弯照高楼，高楼本是穷人修；寒冬腊月北风起，富人欢喜穷人愁。”
        瘦少年听得一皱眉，喝叱道：“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座的都是官宦子弟、富家公子，你唱这些给穷鬼叫屈的曲子，不是存心倒大爷儿们的胃口吗？换一个，唱美人十八摸！”
        少女粉面绯红，低下头说：“小女子不会那种曲子！”
       一个右眉上方有颗蚕豆大黑痣的锦衣青年嘲笑道：“连‘十八摸’都不会唱，出来唱什么小曲儿？小丫头，你还没被摸过吧？不如让公子爷调教调教你！”
       少女羞愤难当，却是敢怒不敢言，对老者道：“爹，咱们走！”
        瘦少年站起身拦住少女，嬉笑着道：“慢着，大爷儿又不是不给钱，本少爷有的是银子，今天就要听你唱‘十八摸’，你不唱，我就摸！”
        几个狐朋狗友哄堂大笑，老者忙上前哀求：“几位公子爷身份高贵，别拿我们穷苦人寻开心，小女是好人家的闺女，清清白白，我们不会唱几位公子爷要听的曲子，公子爷让我们走吧！”
       胖少年掏出一锭银子扔在老汉面前桌上，轻佻地说：“是不是清清白白，试过才知道。你女儿本少爷包了，你拿着银子走吧，你在这里大家都尴尬，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也不介意！”同桌朋友们又是一阵哄笑。
       老者气得手指胖少年张嘴欲骂，嘴张了张却又不敢，气得不住咳嗽。
       少女忙关切地服侍父亲，愤怒地对五个纨绔子弟指责道：“我爹爹有病，不能生气，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坏，没有教养！”
       一个衣着光鲜、面皮白净的的少年拍案怒道：“臭丫头，不识好歹！一个沦落风尘的贱丫头，也配谈教养？像你这种下贱的丫头，白送给本少爷，我也不稀罕。不过你既然藐视本少爷没教养，本少爷就没教养给你看！”对身边同伴说：“这里不方便，把这丫头带出去，寻个僻静雅致的地方，大家一同乐乐！”
       眉上有痣的青年道：“难得李衙内也有此雅兴，好，带她去对门‘风雅居’！”
       几个纨绔子弟围拢架住卖唱少女就往外走，老汉忙上前阻拦，被黑瘦少年三拳两脚打倒在地。少女又哭又闹，毕竟力弱，几个纨绔少年连拉带拽、要把她拖出酒馆。
      酒馆内的客人多是附近贩夫走卒，识得这班锦衣少年非富即贵，事不关己，唯恐惹祸上身，有的低头闷声吃饭，视若无睹；有的如避瘟疫，草草结账走了。
       雅间里正吃酒的郝浴看不过眼，正要发作，前厅那白衣女子激于义愤起身拦住五个纨绔子弟，责怪道：“谁家没有姐和妹？你们这些人光天化日侮辱民女，还有王法吗？”
       眉上有黑痣的青年嗤笑说：“我王发就他妈独子一个，没有姐妹，怎么地？”
       白衣女子诘问：“你总不会连亲娘也没有吧？”
       黑痣青年顿时火起，怒目圆睁便要发作。李衙内已挤到前排，双眼直勾勾望着白衣女子，惊艳地说：“这位姑娘清丽绝俗，貌美如花，真是仙子般的人物。敢问姑娘尊姓芳名，芳龄几许？姑娘若肯垂青与本公子交朋友的话，我便做主放了这贱丫头！”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人渣，活在世上只会伤风败俗、浪费粮食。多行不义必自毙，到处作恶总会遇到报应的！”
       李衙内陪着笑脸转文道：“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姑娘，相聚就是缘分，古人云：花开能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自古英雄多好色，人不风流枉少年。仙姑若能让小生一亲芳泽，小生死而无憾！”
       几个同伴一起挑指赞叹：“天才兄就是有才，出口成诗，好诗！好诗！”
       白衣女子脸一红，怒道：“无耻之徒，真不要脸！”随手端起桌上一盘豆腐，说道：“让你吃！”劈头盖脸扣去。这位李天才公子毫无防备，被拍了个正着，满面狼藉，汁水淋漓，狼狈不堪。
       白衣女子一出手，举座哗然。黑瘦少年一捋袖子道：“对付小妞儿就得霸王硬上弓！”说着一个“探囊取物”抓向白衣女子胸前。
       白衣女子脸一红，左臂“拨云见日”一挡他的手腕，右脚起处“仙女蹴球”一脚踢在瘦少年裆部，瘦少年痛得龇牙咧嘴弯下腰去。
       白衣女子左脚又起，“月上柳梢”莲足踢中瘦少年“右太阳穴”，身形疾转，右脚“回风摆柳”鸳鸯连环脚跟着扫中瘦少年头面。瘦少年头晕眼花，颓然摔倒在同伴身前。
       胖少年叫道：“都闪开，看我的！”一低头，“黑狗钻裆”一头撞向白衣女子胯下。
       白衣女子愠道：“下流！”右脚一摆“关门打狗”踢中胖少年脸面，继而“卧牛扁踹”将胖少年蹬得仰面倒跌出去。
       高矮胖瘦四酋看着拍手叫好，黑痣恶少王发怒目而视，叱道：“他妈的，有什么好？幸灾乐祸！”
       四酋对望一眼，高大山道：“巾帼有英豪，愧杀须眉汉。弟兄们，上去帮忙！”四人一拥而上，拳打足踢大显身手，将五个锦衣阔少打得瘫软在地。酒馆内其他食客吓得一哄而散。
       白衣女子向四酋拱手致谢，四酋忙抱拳还礼，能在美人面前仗义援手，都感无尚荣光。
       卖唱父女躬身道谢，白衣女子催促他们快走，留下饭银，向四酋告辞，出门而去。
       四酋痴痴地望着她远去的倩影发呆，矮半边道：“不知谁有福气，将来能娶到这样一位仙女般的人物！”
       瘦竹竿道：“别做梦了，除非金少侠那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她！”
       四酋收拾心神，扶侍郝浴出店上了骡轿，继续赶路。

       却说白衣侠女出门未远，见那小乞丐匆匆忙忙地追随着自己赶来。他停住脚步，从身上摸索出一小锭银子，说：“这些银子给你，留着买吃的。”
       小乞丐不接，道：“姑姑，让我跟着你好吗？”
       白衣女子一怔，问：“你跟着我干什么呀？”
       小乞丐说：“我是个孤儿，在世间举目无亲。姑姑心肠好，你收留我吧。我想跟你学本事，以后就不会受人欺负！”
       白衣女子摇摇头说：“我现在也是去寻人，能不能找到还未可知。你跟着我也会受苦，我身上所剩的银钱不多了，带着你······”
       小乞丐忙道：“我刚才是吃得太多了些，以后我一天只吃一顿饭，饿不死就行。姑姑，您收留我吧！”
       白衣少女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顿生恻隐之心，说道：“好吧，我要去寻访金师兄，若寻到了，你跟着他学本领，将来会改变你一生的命运。”
       小乞丐喜道：“那好极了！”随即面现忧悒之色，道：“就怕姑姑的师兄心肠不像姑姑这般善良，不肯收我这个小乞丐做徒弟。”
       白衣女子道：“怎么会呢，他是这世间心肠最好的人！”
       小乞丐惊喜地道：“他是谁啊？不会是威远堡的儒侠金风吧？”
       白衣女子愣愣地望着小乞丐，惊诧地问：“你也知道我金师兄？”
       小乞丐猜个正着，顿时喜出望外，欢呼雀跃，说道：“原来姑姑的师兄真是大名鼎鼎的儒侠金风，他的大名早已蜚声江湖，辽东妇孺皆知。他除暴安良、行侠仗义，是名满江湖的英雄侠士，也是我心中崇拜敬仰的偶像！”
       白衣女子喜形于色，道：“原来金师兄这样有名，听说他在黑山威远堡，我就是要去那里寻他。”
       小乞丐大喜，说：“那咱们加快脚步，赶去威远堡见我师父吧！”
       白衣女子问：“你知道威远堡在哪吗？”
       小乞丐挠挠头说：“不知道，不过鼻子下面有张嘴，总会打听得到！”
       白衣女子点点头，说：“我只听说威远堡在黑山脚下，我们边走边打听，总会找得到的！”
       两人信心满怀，说话间出了盛京城，打听着黑山方向一路走去。
       正是：白衣侠女出深山；宛若娇雪落凡间。

王克楠

故事拿捏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