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塔恩仇录》第三十五回 梅逊三分白；雪输一段香（下）

笑傲·

第三十五回 梅逊三分白；雪输一段香
（2）雪莹梅香
       白如雪掌中正是冯远行临终托祁古双侠送去千山无量观给叔叔的那柄青萍剑，一抹清辉寒光四射。她的剑法得自九难神尼和水月道长传授，非同凡响。但生性娴静温和，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显得斯文和气，丝毫没有与人角斗厮杀的气势。今日初遇强敌，面对四个黑衣暴徒凌厉的攻势勉力支撑，香汗淋漓，越来越落下风。
       手使三棱破甲锥的黑衣人伏地快攻，迫得她连连后退。使锯齿刀镰的黑衣汉子由身后截住白如雪退路，恶吼一声，挥刀劈下。白如雪眼见这一刀避无可避，心底一寒，暗道：“我便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真是死不瞑目！”
       蓦然，远处急如星火飞来一支雕翎箭，“铮”的一声，撞中刀身，箭镞锋锐、力道强劲，锯齿刀被射穿老大一个缺口，脱手坠地。
       围困白如雪的几人都被这突兀飞来的羽箭惊住，注目望去，远处羽箭飞来的方向，三条身影正疾奔而来。
       肩负蚌贝盾牌的黑衣汉子并未在意，手挺蛇矛枪犹自不住向白如雪攒刺。一支雕翎箭带着响哨疾飞而至，他惊闻嚆矢之声，急忙合拢蚌壳盾牌遮挡，却已不及，羽箭在他贝盾将合未拢的瞬间穿过缝隙，射中胸口，透心而入，他满面痛楚，遗憾地道：“没挡住！”嘴角溢血，双眼翻白，仰面栽倒。
       几个同伴骇然失色，眼见对面来人迅速赶到，为首之人白衣飘飘，正是金风，身旁紧随着两个身着蒙袍的汉子，一胖一瘦，瘦长汉子尖头秃顶，手挽强弓，背负箭囊，想来便是连发两箭的神射手。  
       金风冷眼怒视几名黑衣人，叱道：“一群江湖汉子，蒙起脸来围攻一个弱质女流，羞也不羞！”
       为首的黑衣女子咬了咬牙，恨恨地道：“金风，你本事，跟枭雄帮作对，总有你后悔之日。走着瞧！”向随从说声：“我们走！”纵身跃起，脚踏草木飞身远去。三名随从互望一眼，顾不得中箭身亡同伴的尸身，也随着仓皇遁去。
       金风急忙走到白如雪身前，关切地问：“师妹，你没受伤吧？”
       白如雪说：“我没事，师兄，你怎么赶来了？”
       金风道：“师妹，你不辞而别，谢小姐为你送夜宵，发现你走了，忙通知我随后追赶。循着足迹追来，听到这边打斗声，幸好及时赶到。
       “师妹，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但你孤身一走，你知我有多担心？倘使你有个差池，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恩师？我将抱憾终身、百死难赎！
       “你知道围捕你的是什么人吗？那为首的丫头是害死白先生的主谋---枭雄帮帮主杨启龙的女儿念奴娇。他们要捉住你，就是想从你身上获得金鼎玉塔和内藏的大明玉玺！”
        白如雪赫然一惊，说道：“原来害死我爹的还有元凶！”
       金风道：“枭雄帮势力庞大、野心勃勃，你倘若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委屈师妹跟我回去，大家齐心合力应对仇敌。师妹，你相信我，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幕后元凶，为白先生报仇！”
       白如雪点点头，双目含泪望着金风，深情地说：“师兄，其实我内心也是离不开你的。分离了这些年，总算盼到能和你再度聚首。离开你，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金风心头一热，将白如雪拥入怀中。这时远处灯火晃动，又有一伙人向这边寻来。灯笼火把映照下，火一团、亨百通、高矮胖瘦四酋、谢香梅、屎蛋都在其列。
       金风道：“师妹，大家都担心你的安危，寻你来了。”
       众人望见金白等人，欢呼着围拢上前，瞧见白如雪安然无恙，都感欣慰，七嘴八舌劝她回去。白如雪见众人对自己如此关怀，内心深受感动，红着脸向众人致谢，说：“感谢大家这样关心，我跟大伙儿回去！”
       众人欢呼雀跃，簇拥着她一道回返威远堡。
       经此一事，白如雪心情平和了许多，安心住了下来。谢香梅终日陪在她身边，形影不离，晚上便与她同塌而眠，唯恐她再不辞而别，酿出苦果。
       白如雪见谢香梅对自己敬重有加、委曲求全，内心渐被感化。问起年龄，谢香梅小她三岁，白如雪见她年纪小于自己、又是大家闺秀，竟能摧眉折腰屈就自己，十分感动，便和她姐妹相称，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转眼到了元宵节，威远堡张灯结彩，举办元宵灯会。傍晚，白如雪和谢香梅一起在堡公所院前搭设的芦棚下、灶台前帮忙煮元宵、赠元宵。
       高矮胖瘦四酋组织艺人舞龙舞狮、踩高跷扭秧歌，汇集于广场上为大众表演，看热闹的人群欢声笑语连连喝彩。
       二更一过，喜庆气氛更浓。流民尝到了香甜的元宵，观看着舞龙、舞狮和秧歌表演，个个喜上眉梢，眉开眼笑。
       大牤牛、二狗蛋、蓝瑶姬上前换下白如雪和谢香梅，让她们去看花灯。谢香梅说：“白姐姐，那些花灯中还有我花心思想出的谜题呢，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人猜得出灯谜！”
       两人手拉手欢笑着跑去看花灯，沿街的花灯千姿百态，花团锦簇，还有走马灯、孔明灯、荷叶莲花灯、水晶球戏曲冰灯，引得观众拍手称奇。
       这时一伙戴着鬼脸面具的人偶杂耍班子由远而近，谢香梅看着那些扮着魔鬼、妖怪的人偶有些害怕，白如雪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好妹妹别怕，有姐姐呢！”
       人偶们群魔乱舞，擦肩而过之际，几个人偶忽然扔掉手中杂耍，拔出明晃晃的钢刀，冲着白如雪和谢香梅二人扑来。
       谢香梅吓得花容失色，白如雪临危不乱，拳脚飞扬，护住谢香梅，接连打倒几名暴徒，由一名暴徒手中夺过一柄狭长的钢刀，使出熟极而流的千山无量剑法，“千山一碧”， 划破了一个黑衣人偶的喉管；“浩海云烟”，另一名黑衣人偶的头套连着头皮被一刀扫去，吓得亡魂皆冒。
       白如雪刀光映雪“莲开并蒂”，一名扮作鬼怪的刺客曝露的双目接连中剑，捂眼哀号；又一招“雪落人间”，一刀刺入一名暴徒小腹，那人翻身栽倒。
       白如雪奇招迭出，所向披靡。远处“闾山三友”、高矮胖瘦四酋闻警抛下手中家什，带人匆匆赶来增援。扮作鬼怪人偶的黑衣暴徒见势不妙，互换眼色，燃起一团烟雾，乘乱逃走。
       三友四酋赶到白如雪、谢香梅身前，见两人安然无恙，这才放心。谢香梅惊魂甫定，望着面不改色、英姿飒爽的白如雪，感激地道：“姐姐好身手，今晚若不是托姐姐庇护，我这条命早已不在了！”
       白如雪拉着谢香梅的手，亲切地说：“我自幼孤苦，没有兄弟姐妹，天意让我遇到你这个好妹妹，以后我会尽力做一个好姐姐！”
       谢香梅泪光莹然，唤道：“姐姐 ！”眼泪再也止不住，两人拥抱在一起。众人见她二人冰释嫌隙，成为姐妹，都由衷高兴。
       高大山挑着灯笼检验黑衣人尸首，惊异地道：“又是东瀛忍者！‘扶桑三匹狼’都铩羽而遁了，怎么还会有忍者来这里捣乱？”

        残存的几名黑衣忍者落荒而逃，拂晓逃到在羊肠河镇，进了一家客栈，面见主君，正是眇了一目的石原真太郎。
        几名忍者跪在石原真太郎面前请罪：“主君，属下无能，没能捉到金风的女人，请主君责罚！”
       石原把酒盏一摔，怒骂道：“一群废物！一点小事也办不好，还有脸回来见我？”
       几名忍者说声：“嗨咦！”拔剑便要切腹。一条灰影闯入，穿着木屐的双足盘旋连踢，将几名忍者的刀剑踢落。
       来人正是道边三郎，他向那几名黑衣忍者道：“你们退下，我跟石原君有话说。”
       忍者们躬身退下，道边三郎愠道：“石原君，你答应过我，眼伤一好，就跟我回扶桑去。你怎么背地里又命人去威远堡行凶？你这样做，我们扶桑武士还有什么信誉？”
       石原真太郎忿然道：“瞎眼之仇，我不能不报。就这个样子回去，我还有何面目在扶桑立足？”
       道边三郎恼怒道：“若不是金风剑下留情，你这条命早已丢了。我在金风面前承诺，带你离开中土，你必须跟我回扶桑去！”
       石原真太郎霍然站起，牵动眼伤，痛得一皱眉。隐忍着坐下，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招呼道边三郎在几案对面坐下，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三郎，你陪我喝几杯。”
       道边三郎和石原真太郎一样跪坐在几案前，端起石原斟的酒，喝了一盅，说：“这就对了，中华大地藏龙卧虎，我们不可能彻底征服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中国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想在这块土地上耀武扬威，结局只怕是失魂落魄、客死他乡！”
       石原又给他斟满了杯，说：“三郎，你练的是剑道，我练的是忍术。但我们都以剑术见长。而今‘扶桑三剑客’都惨败在中国，扶桑武士颜面扫地。你说，还有谁能为扶桑武士扬眉吐气？”
       道边三郎说道：“在扶桑，说到剑术修为，首推富士山下樱花台隐者剑神·宫本雄一；其次便是‘白日幽灵’忍鬼·犬养龟男。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早已退出江湖，另一个供职幕府，不理江湖中事。如果这二人有一个肯来中土，我料金风一定不是对手。
       “但是，金风在中华武林不过沧海一粟，宫本先生即便侥幸胜过金风，还有无数武功在他之上的豪杰傲立武林，一个古稀之年的宫本挑战得过来吗？金风说得对，‘止戈为武’，要想避免战败的耻辱，最好的策略就是放下战刀，不去挑战！”
       石原真太郎说：“我知道你与宫本先生是忘年交，他还将当年叱咤风云时随身佩戴的‘鬼丸’刀相赠，足见宫本先生对你的赏识。素闻鬼丸刀是扶桑第一刀，三郎，趁着我还有一只完好的眼睛，能否让我见识一下？”
        道边三郎说：“虽然鬼丸刀是扶桑名刀，比起中华铸造的刀剑还是略逊一筹。在中国刀就是刀，剑就是剑；而在扶桑，刀就是剑，剑就是刀。在中国佩戴宝剑是儒雅之风；而在扶桑，武士刀是武士们耀武扬威的凶器。
       “我自接受宫本先生赠刀，轻易不肯示人，就是怕让这把不祥之刀给武林再挑起腥风血雨！”
       石原面沉似水、一脸不悦之色，道：“你认为我不配瞻仰扶桑剑神的宝刀？”
       道边三郎说：“好吧，我就让你看看这把刀，反正回去东瀛后，我也要闭门封刀，仿效宫本先生归隐林下了！”说着由腰间摘下佩刀，双手捧着、隔着茶几递给石原。
       石原真太郎双手接过，拔刀出鞘，反复把玩、赞不绝口。“鬼丸”刀的刀尖有意无意对准了道边，口中称赞：“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宝刀！”忽然右手一拍刀錞，反握刀柄的左手也同时发力，寒光闪闪的鬼丸刀猛地戳进道边三郎的小腹。
       道边三郎腹下一痛，利刃已深深刺入腹中。他惊愕地望着石原真太郎，手指诘问：“你······你居然······为，为什么？”
       石原猛地拔出长刀，面目狰狞地狂笑道：“中国有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死了，宫本一雄一定会出山为你复仇。到时，我要亲眼看看他和金风鹿死谁手。哈哈哈哈！”
       道边三郎手捂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洇出，他怒吼一声，猛地扑向石原。
       石原早有防备，袍袖一甩，一股黄尘呛入道边鼻孔，身子一晃，颓然栽倒。
       石原真太郎冷哼一声，取过笔墨，挥袖扫去桌上酒具，挥笔写了一封书信。走出室外，唤进一名死士，吩咐：“你即刻回扶桑去，把这封信连同这把‘鬼丸’刀，一同交给富士山樱花台隐者宫本雄一。”
       那名属下答应一声，双手恭敬地捧了刀信，领命而去。石原真太郎得意地狂笑，咬牙切齿地道：“金风，我知道中国三十六计有一计叫‘借刀杀人’，我杀不了你，就要借把刀杀你！”
       正是：借刀杀人谁之错？授人以柄死不知！

王克楠

读这样的小说，心里很爽，向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