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医院通知我要在次日早晨赴曲阜做一个关于孕产妇保健的讲座，由于通知由别人代转，没弄清具体面向什么机构、对什么人讲，总之要带好课件。想想天天忙的焦头烂额，下去换一下心情，也算不错。便在第二天早晨欣然随医保办主任和她的助手上路了。
本来走国道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可司机不知为什么非走高速，他又不认路，下了高速尽管有导航指引仍然不知所向，这时我才知道目的地是在最东南的一个乡镇。2年前在强基工程中我曾赴泗水支点半年，几乎每周的来来去去都路经曲阜，也曾记载过曲阜市容市貌的清洁漂亮：宽敞的马路、照型优雅的路灯，剪裁雅致的路边花坛，市区中心便是一孔子的巨幅画像，上面醒目地写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无不体现孔子故里的人文风貌。可这次从县城进入乡镇，道路逼仄不说，那坎坷崎岖的路面，车行在上面颠簸的全身简直像散了架，还好我没吃早点，否则非吐个干干净净不可。真的不是矫情，我们的孔主任说：那《红高粱》电影里巩俐坐的花轿被颠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吧？再看看小路两旁破败的房舍与县城形成鲜明的对比，用句右派言论真有点新旧社会两重天的感觉。不由得心中暗暗思忖：那县城的容貌不过是精心着意打扮的一张脸，洗去铅华，暴露给人们的仍然是黯淡无光、无精打采、苍白的贫血貌。难怪人们传说：去年总理来曲阜参观访问，没有按照地方领导预先安排的村户参访，而是执意随便到一个乡村和农户家看看，结果这一看，就把地方领导的脸面给看长了......
要说比较有精气神的该数透过车窗所看到的店面招牌，像席慕容来大陆记载的：村头路口标识：“吃饭补胎”也能看见，只是分成上下写在一个牌子上；破败简陋的临街斗室却挂着“小香港发廊”“高级发院”等时尚而又雷人的招牌，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婚纱店居然门槛上是巨大的“一休婚纱”实在不明白这家婚纱店为何起名一休？而且这“一休婚纱”看来还有连锁，其广告竟然在集中的集贸街道上看到不下5处，倘若不是随车而行，真想前去询问一下这一休婚纱店的效益如何？
......
好歹经过一个小时总算抵达目的地，呵，医院规模够可以，门口汽车围的满满的，由早已在门口等待的院领导热情迎至医院接待室，副院长出面首先介绍：院长现在分身乏术，少顷即到，这是我们的孔书记，是孔子的73代孙，另外一个中年女士是这个医院的妇产科主任也姓孔，呵呵，真是进了曲阜地，皆是孔家人了。恰巧我们医保办主任也姓孔，闻此言便附和：俺是孔子第76代孙，该称呼您老爷爷！孔书记接腔：嗨！都是孔子后裔还真不能乱了辈分。
这位孔书记和我们握完手，便歇倚着坐到老板座椅上，蜷起腿一脚搁在椅子边缘，歪着头眯着眼翻查他的电话号码薄，副院长可能感觉他这副样子多有失礼，便谦恭而讨好地搭讪：“书记最近忙什么？”
书记随口气哼哼地回答：“嗨！他娘了个X，昨天刚从北京拽回一个上访的熊娘们！”
我坐在沙发上侧目看向我们的孔主任，她正朝我咧嘴挤眼的笑......
我的主要任务不必细言，主要是地方医院为了拉住孕产妇开展的广告类活动。首先是副院长致辞：作为面向5万多人口的镇级医院，无论医疗设施还是医疗技术以及就诊环境都是声名远扬......云云。前来听课的孕妇还真是不少，将整个会议室围坐的水泄不通，在征询了医院讲座要求大致时间后，我便恰好在这个时间结束。
院长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出于礼貌和客套，说了许多客气话以后，按照地方礼节非要安排午宴，并邀约饭后去“尼山书院”游览。看上去院长倒是很有儒雅风度的知识分子样。一再表示：“我们条件有限，不能和城市大酒店相比，但绝对的领大家品尝一下尼山水库的无污染绿色食品”。接着拿起电话通知饭店：“我们今天宴请的可是专家，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做纯正的笨鸡、笨鱼、笨蛋！”，我们仨相视莞尔。一直知道“笨鸡”的说法，而且在城里真的很稀罕，还真的首次听说“笨鱼，笨蛋”的说法。
宴席上所见识到大盆炖鸡、炖鱼和煮的小小的山鸡蛋，以及各色野菜的烹饪，一边聆听院长对如何辨别肉鸡和笨鸡的区别。酒过三巡，书记开始唠叨，从他满口“奶奶的，娘的个X、我X他奶奶”做配料，让人知道这是他的口头禅，还真不是不礼貌之举。因为他作为主陪，我作为主宾在其右侧，听他给讲下边基层干部如何不容易，抱怨：“县长就是他娘的土皇帝，放个屁他奶奶的就是圣旨！去年开始还他娘的下了一道谕旨：镇级干部对换着干，不能固定自己家乡。这他娘的也算说得过去，可干完一天的工作了还不许回家找老婆，他娘的他能抱着媳妇睡，叫俺只能在限定的时间回家，否则，娘了个X,还派人半夜突查，把你搅和醒不罢休，即便数九寒天还非得叫醒起来，开门验明正身后签字画押才算。您说说这算他娘的什么XXX干部？您听说没有？上个月这边一个镇书记，干得好好的，脾气性格内向，实在受不了这番折腾，回家乡留下一封遗书，喝药自杀了！”别人搭腔说：“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书记肯定的保证：“啥原因没有，遗书就说了：不给领导找麻烦！你看看，他奶奶日，咱岂不成了给领导找麻烦的了......”我在旁侧总得附和说句话，便接茬以不确定的口气说：“这人可能得了抑郁症，这种病容易有自杀倾向”。书记马上点头认可：对对，还是专家，县里说他就是得了“抑郁症”。
当听着院长对书记敬酒时要求对医院还要大力扶持的话，方明白这位书记是掌管5万多人口的镇书记。实在不知道搭什么话好，本来就滴酒不沾，坐的无聊便好奇的问一句：“您说昨天去北京领上访的，咋回事，为何上访？”
书记闻言，又气不打一处来的开始骂娘：“一个熊娘们，他奶奶的30多年前遇车祸，人家赔偿过了，她今年又翻案说那年头赔得忒少，闹事，没人理她便跑北京。您不知道，只要北京登记一个上访者，那就是给他们找了麻烦，问清哪儿来的，就送到一个特别地方，不仅电话通知当地领人，还不管是非曲直的惩罚当地领导者，娘的个X，什么世道！”转而又神气活现的说：“告诉你们，这年头脑袋瓜子灵活就有钱赚，我这次去北京咱才见识了：呵呵，还有开设的专门管理上访人员的旅店，都在地下室，只要被送进去，那就没个跑，管你吃，管你喝，不怕你没钱，反正有来领的，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银子挣的！那里边，嘿！别说像大车店，简直就是监狱，你不是上访吗，娘的个X，先让你蹲蹲再说，看你还有精气神再来上访不？！”
......
饭后，作别孔书记，由院长陪同我们去尼山书院游览，虽然曲阜属我们市地方管辖，又是济宁市的一张王牌商标，当我们外出无论学习还是旅游，当别人问起来自哪里，名不见经传的济宁往往别人不知何处，而说到曲阜几乎人人皆知的了。尽管如此，尼山书院我还是首次光临，孔府、孔庙、孔林这著名的三孔倒是游览过多次，但却都是走马观花。对孔夫子的认知想来也觉汗颜，最早知道孔子却是在“批林批孔”的文革时期，那时的批孔，不是单指孔夫子，而是批的所谓“孔孟之道”，印象中就是将孟子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孔子的“克己复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等作为孔孟之道的主打谬论，从阶级立场观点出发来批判的。影影绰绰的记得看过的漫画《孔老二周游列国记》，从童稚的心理感觉老夫子疲马凋车，历时十余年，行程数千里，历经艰难险阻，四处碰壁，是个有点偏执的顽固小老头。及至后来孔夫子又被诵作“大圣、先哲”，开始了解一点孔子，崇尚他的“有教无类”的观点；再到自己做了临床教师带教学生时深有感触地体悟到孔子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而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设想老夫子在带教中对于那些针扎不透，木麻不觉的弟子，实在无以督导办法，无奈地得出这后面的结论吧？这前后多多少少有点自相矛盾的论点，倒使得老夫子形象清晰、可爱起来了，似乎相差2500多年的时空都不能成为距离。要在当今，轻易不崇拜什么的我，也要旗帜鲜明的做孔夫子的铁杆粉丝了。
返回的路上，脑海里翻映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感慨良多。说起来那位个性鲜明的地方父母官孔书记倒真有别那些道貌岸然的干部，可对照他的祖宗孔老夫子所摇旗呐喊的“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以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等，在行进了2500多年后被自己的“生为孔家孙，死当入孔林”的嫡系子孙以实际行动颠覆成现如今这般模样，若泉下有知 ，不知又该为《春秋》《论语》增添什么新内容？
写于 2011.5.6
发表于 2013-12-22 10:36: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