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月情 于 2014-6-13 15:19 编辑
唱古装戏的父亲 文/冰月情
无聊的我打开了电视,手里的遥控器频繁的变化着频道,想找一台适合自己胃口的节目。找来找去在一个山西台戏曲频道中停下,里面正在播放着古装晋剧戏曲 “ 打金枝 ”。 剧中的皇上和皇后为了劝合公主和驸马,苦口婆心的道白和唱词让人感动,“皇上”那一举一动 一个眼神和那婉转的唱腔,一瞬间让我想起了我那酷爱晋剧艺术的老父亲。
父亲是我们煤矿建矿以来的老功臣之一,他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煤矿。除了这以外,父亲真正是一个名副其实唱晋剧的老前辈。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父亲小时候因为家里贫穷,没有上过几天学堂。那时候有一个戏班子,常走街串巷搭台演唱山西晋剧:『山西梆子』。台上演员的一招一式 高低唱腔 把只有12岁的父亲迷的是如痴如醉,每一场都要去看。好奇淘气的他走上台去把戏中的道具拿了起来,模仿演员的动作走了几步,还学着戏中的“皇上”唱了起来,他这淘气的举动一下子被戏班的班主相中了,征得我爷爷的同意后收父亲为徒弟。从此父亲跟着戏班风里来雨里去走南闯北。 多少年过去了,在戏班师傅的调教下,聪明的父亲很快成了戏班的台柱子。他主要饰演的是皇上和大臣的角色 ,唱的是红角。在那个贫穷的年代 ,没有文化的爷爷奶奶给父亲起的乳名叫 “大头”,所以在戏班里父亲的艺名叫 "大头红",其他的演员们都有各自的艺名,如:十一红 三花脸 大黑 扁头红 十三青衣等等等等各种艺名。父亲和这些很有影响力的演员们,唱遍了大城小镇和各个村庄。那时候不管父亲唱到哪里,“大头红”的名字就红到哪里,时间长了,这个艺名就把父亲的真名取代了。
1956年,父亲的戏班从家乡唱到了我们的煤矿,此后他们这些“名角”们,为了生活就在这个煤矿扎根落户了。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在井下采煤,下班后利用业余时间给工人们开锣敲梆唱戏。那时候煤矿有一个小礼堂,是平常工人们开会或演小节目用的。父亲每天下班以后,就在这礼堂的“皇宫”里,穿着龙袍,戴着龙帽,扎着玉带捋着龙须,在二胡·锣鼓,乐弦等各种乐器的伴奏下数落着那些“大臣们”。礼堂里面黑压压的挤满了观众,连过道都站满了人,没有一点空隙,他们的戏班在煤矿越唱越红火。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它就像妖风一样遮天盖地,父亲的戏班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牛鬼蛇神,被造反有理的红卫兵小将给摧毁了,那些戏服道具也被焚烧了。母亲看着心疼啊,趁那些造反派们不注意的时候,把那些戏服藏起来几件,等到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母亲用针和剪刀把戏服上的那些龙图花纹,一针一针的挑了下来,然后用这块伤痕累累的戏布料,给我和弟弟做衣服穿。父亲也顺理成章的被造反派从“皇上”贬为“庶民”了。和那些戴着艺名的"牛鬼蛇神"们一起,每天都要受到“特殊”的政治教育。 身心受到迫害的父亲,看到比自己的命都主要的戏班被毁掉,真是心如刀绞啊,每天流着眼泪不吃不喝,在气火交加中大病了一场。此后父亲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少言寡语,只是默默无闻的接受着劳动改造,再也不提戏班的事。当人们在叫他“大头红‘的时候。父亲只是微微的一笑,我那时候上小学,小同学们问我:你父亲姓大你怎么姓王啊,小小年龄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此以后革命样板戏占据了整个历史舞台。不管走到那里都是学唱样板戏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冬夏,父亲因工作成绩突出劳动表现好,在煤矿当上了五好职工和劳动模范。时代变了环境变了,但是父亲的骨子里面永远没有放弃对戏曲艺术的执爱,他每天下班在家里有空的时候,就走着戏步说着戏腔,把家当成了‘皇宫’。父亲最崇拜马玉楼,田桂兰,王爱爱,郭兰英这些晋剧艺术家们。他常和母亲探讨这些艺术家们的唱腔和技巧。 1976年,那乌烟瘴气的文化大革命终于打上了永不返回的句号,以前被封枯的璀璨艺术之花像竹笋一样,在春雨的滋润下层出不穷,古装戏这个古老的民族瑰宝,又被重新的搬上了舞台。 以前那些被造反派贬为“庶民”的“大臣”们,都陆陆续续的回到了“皇宫”。有好多的剧团领导慕名前来家里聘请父亲去给他们当老师。刚刚在煤矿退休的父亲心活了,他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拉着剧团领导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都写在了父亲无限感慨的脸上,他终于有了放开喉咙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了。 “返老还童”的父亲,怀揣着永远不老的艺术之心重返了舞台。打开了那关闭多年的“皇宫”大门。他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在那辽阔无际的艺术天空上飞翔着。 当年的“皇上”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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