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吠声 于 2018-2-15 00:26 编辑
前几天和朋友聊天时,说起二十年前大战四只老鼠的事。我用了差不多整整一晚上战死了四只老鼠。它们可能是兄弟姐妹。它们晚上在我的房间里若无其事的嬉戏。我感觉,我被打扰和冒犯了。因为几经劝说和协谈都无济于事。它们的声音让我觉得肮脏可怕。它们牙齿闪着冷光。它们的毛、全身……我都会臆想:那上面一定是长了不知名的很多寄生的东西。虽然它们体小,但对我来说,仍然觉得阴森可怕。 它们让我心生害怕,而我是战士。 害怕,可能还源于我很小的时候,村里因鼠疫死了好几个人,他们都很年轻。还有一个同班同桌同学也是死于这东西。还有高中的一个同学……他们都是男生,高大硬朗。 我还记得,为了灭这鼠疫,那时候镇上分任务让去捉老鼠,家庭中每人要上缴3只老鼠尾巴作为完成灭掉3只老鼠的见证。后来家里这个任务就落在我身上。村里和田野里的老鼠被灭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只估计吓得宁愿死在洞里也不肯出来了。我和堂哥想出一个办法,去别的镇上去看看。后来在邻镇乡村里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些死老鼠。我们就像捡着宝一样赶紧上去割它们的尾巴。其实,那时候我就有一个战士的欣喜,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任务的欢乐。 即使在那时候,我也并不是不害怕。传染。我是从这东西上第一次知道了传染。只是不知道它的威力。害怕,但勇敢。后来,我把这个办法告诉了村里其他小伙伴,我们就都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老鼠曾夺去我同胞、同学的命。而我在那晚上也残忍的夺去了它们的命。可怕的是,我是带着恨那么去做的。我觉得,它们侵犯了我,藐视了我。这使我想起多年前,它们举着寄生虫和病毒在向我靠近。我被激怒了。我疯了。在深夜的兵营里,我发誓要与它们战斗到底。 它们很聪明,且身手特别敏捷。头三个小时,我发起的差不多六七次进攻都宣布失败和无效。我歇了会儿,静静地总结了一下失败的原因,分析了一下我和它们之间的战况,做了更加周密的安排和部署,首先截断了它们的所有退路。于是,我再一次向它们发起进攻,并告诉自己:绝不罢休。 当我静的这一会儿,它们也安静了。它们猜出我彪了。它们遇到了一个彪了的战士。它们屏住呼吸。这次是它们感到了害怕。一场殊死搏斗即将打响。在接下来的进攻中,很快我逮到并杀死了它们中的第一个。我的嘴里不断冒着愤恨的嘶鸣。那时候,我想我基本也是变成了一只大块头的老鼠了,而且愤恨狰狞。后来,当我发现它们中第二个的时候,我看到它在发抖。一半是累的,更重要的,我想是害怕。它在害怕,害怕的厉害。它一定听到了第一个殉难者的悲鸣。发现第三个时候,它逃跑的脚像是灌了铅。发现第四个时,它已经失去了任何逃跑的意愿。甚至是祈求。 天朦朦亮的时候,我仍不知疲倦地在寻找它们中的第五个。可是再也没找到。屋里静悄悄的,一片狼藉。我坐在地上,看着它们四个趟在眼前,一点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恨未消,但一种莫名的悔意让我觉得恶心,五脏一齐的上涌。当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我也愈加清醒。我看到一个疯子慢慢恢复理性:我都做了什么?那时候,我才清醒地认识到,它们再也看不到了这美好的阳光,再也享受不到南国的黎明。我知道,我错了,错得那么彻底,那么狠毒,那么歇斯底里,那么不可原谅。我的心跌入丧心病狂的深渊。 以后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意识到:是我错了。可它们已经被我杀害了。生命终结,永远不再回来。明明这件事有很多种处理办法和解决方式。而我却大动干戈地发动了一场彻夜战争。我用了最拙劣、最残忍、最无知、最没人性和心性的方式来了结这一切。用了四个鲜活的生命。这多么愚蠢、无知、荒唐和可笑。 这多么可怕。在每件事情上其实本来都有很多路径。而可怕的是,我们有时候往往会极其盲目地、热血冲头地去采取最相互残忍伤害的,最差劲的那一种。在不是绝境的时候和地方,将自己和对方置之绝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