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吠声日志】我的明天不属于现在的你

吠声

    一切都在路上。哪里有尽头，死亡也不是。风趴在窗上，想撕破玻璃冲进来。雨只想亲吻张望它的大地。

这是某个瞬间遗落的句子和词。时间和心的缝隙里，有冷风苦雨，有会心一笑，也有闲散时光。

    他哪里有失去过什么，除了失去了他自己以外。所有活着的人都有一根自以为是的稻草和理由。不然他怎么有勇气去睁开眼看第二天的太阳和见这夜的清静冷峻的黑暗。

    上午医院的那个老人躺在病床上一次次呜呜地哭，知天命的儿子的红眼圈里浸满泪水。他只是摔了一跤，髋骨裂纹。死亡在向一个个活人招手，而我们正迎着他大踏步前进。那些高叫的人，那些厚颜无耻加速坠入深渊的人。

    那些要求简单“对称”的人，正骚动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失败。哪里又有过对称？也从来不存在——别人可以证明自己的事实。在精神失常之后对称的五官恰是讽刺的标题。

    总企望抵达别人的抵达，总希望获得别人的证词。当我们沉静成一棵枯草，不，或者更低，在它的根下一米。

    昨天上午看见一个哭的女人，傍晚又看见一个哭的女人。一个在我的办公室，一个在走廊里。那些不屈的泪水，倔强的泪水。她们在重压下努力，她们在困境中坚持。那是生命的泪花正为这个生命添彩，而不是耻辱。我钦佩她们就像悲壮的勇士，不可夺志的巾帼的本意。在她们身上，你看到的不是沮丧，而是阳光雨般的坚毅。

    好像时光在成熟我们，也在摧残我们。而我感到的往往只是前者，它的好意。

吠声

   云南妹子阿英现在已是一所希望小学的校长。在这不久之前她是一名普通的老师。不过她身上有一直有一股纯真质朴、热情勤奋、豁达、充满活力的品质。她从不曾想过当什么校长，可“校长”选择了她。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有这样的事降临到她头上。她也从来没觉得“校长”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去请辞，却遭到拒绝。

    不过，我还是愿意叫她阿英老师。在好多年前，她给我讲过祖上的事。当时，我还为此写过一个简短的故事。现在只记得，她的爷爷是深埋在那重重大山里唯一订报纸的人，也是那个老人开了那个村里第一个小卖部，老人为了进货有时候要走好几天的山路，有一次被大雨堵在路上六七天没有回来。而她爷爷做这些并不是冲着钱，而是想为村子里人做些事情的向往。再往前，她的家里经历过一场非常惨烈的浩劫。还有每次她那鬼使神差般通过的考试。

    阿英还爱品茶、画画、听古典的音乐曲目。就是她和老公在乡野盖了一所别致的房子。是众多亲人朋友你搭把手他搭把手，阿英负责给他们二十几个壮劳力做饭吃盖起来的。少却了很多商业气息。这又真和这所房子一样，虽现代却质朴，虽挺拔又秀气，落座在乡间却十分雅致。

    他们约好要在那里一起倾听人生的另一部序曲。

    我曾打趣地向他们讨一间屋等我老了来住，如果我能有幸顺利活到那个时候的话。她说，如果除了她家的老人们住以外还有剩余的话一定留一间给我去。我很感激，那是我梦中的觅寻之地。我说，我只能看书，偶尔出去拍照，写写字。

    至今喜欢阿英的家乡云南，那是我去过最多次却依然喜欢的地方。说不上为什么，除了玉龙雪山的传说，还有香格里拉、西双版纳这些好听的名字，还有那52个民族。我想，也许那里有我最喜欢的最古老却自由又新鲜的空气。还有最多的山、茶、烟和红土……

    那是个有梦一般缭绕记忆的地方。

    从朋友跟我说起《一米阳光》开始，从丽江成为我梦中的神奇开始，从我真的踏在丽江古城的街道满目寻找“一米阳光”开始，从仰望所有的高处寻找那个把古城尽收眼底的高台开始……以及，从从未寻找到它们而生的失望开始。

    阿英一家在建设着自己的梦。而自从小时候我从那个梦中醒来后，一直在或茫然或清醒地寻找着那个梦，筑巢着那个梦，向着那个梦走回去，走回童年的那个梦里。

吠声

    晚上刚要记一位远方的老人朋友，不料突然传来家中一位老人罹患癌症的消息。晚期。没人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的思绪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直接又就蒸发了。陷入“死亡”的灰烬。虽然这个日子对每个人来说是迟早的事，但我们谁也不想早日见到它。

    而我们不得不一次次地感同深受。感同深受。直到它降临到我们自己身上。把这件事想得坦然一些，坦然一些，是难的！而恰恰不管我们坦不坦然，它都是决然的。一定程度说，每个人一定又都对自己的死亡埋下了祸端。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想到，并自问自答的话：人死唯一不能带走的是什么？是遗憾。死亡对我来说，最担心的是带给我爱和爱我的人“缺失”，也包括遗憾，那是我和他们共同的缺失和遗憾——我不能继续给予他们——我努力想给予他们的爱和馨香。特别是对于还未成年的孩子，和需要赡养，主要还是需要温馨陪伴的年迈的父母。

    所以又想起关于梵高的火柴的例子。别人是一天燃一根火柴，他是把一生、一堆火柴一下子点燃了。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不是梵高。那么我们就每天燃一根自己生命的火柴。可别忘了，去燃那根火柴，别让它每天那么潮湿荒废了。这一根根火柴，就是照亮的我们每一天，合起来就是星星点点照亮的我们的普通的一生、一辈子。如果哪一天确实是点燃不了了……生命到此为止，也会少些遗憾，多些坦然吧。

    想做的事，能做的事，要尽量去做，去实现。生命不会等任何人。还没到中午，爸爸就打来电话，问我中午回不回来吃饭。每周我只能回家陪他们吃一顿午饭，而今天单位周末不休息，我在另一个区工作，就告诉他不能回去吃了。心里拂过深深的歉意和难过。我似乎看到了爸爸脸上听到我说不能回去吃饭的失落和遗憾。他和妈妈每个周就盼着这个时刻，不然周不周末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别样和盼望呢。后来我打回电话的时候，听到父亲兴奋的苍老的声音——他孙子阿松回来了，正在他身边吃饭。

    至亲至爱的人会心生想念。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了，依然会心生想念。

    他在走完人生最后的路，最艰难的路，他需要支撑和圆满，我想——我们应该给他笑脸和温暖。

吠声

    如果一个人敢说身体是他自己的话，那么他可以支配自己的身体跟任何另一个身体拥抱、交媾。这被证明是可能的，也已经不再新鲜。而灵魂，我想是不可能做到的。断然、决然做不到的。这是因为，如果你有——真正意义上的灵魂，根本不是“你的”。他是上苍、上帝的遗迹。他有上苍上帝注入的密码，仅指向唯一的，或特定的灵魂和秘密。

    这一定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和人的所谓“自由意志”所能达成的。这是“神”的部分，归神所有，由神决定，而永远不是人和“你”。

吠声

    窗玻璃的灰尘使我只能看到外面那不洁的夜。好多路灯被指定站在那儿，亮着。整夜整夜无精打采地亮着。你能看到地底下的煤在隐隐地燃烧。夜沉向深处，一切都安静下来。不甘寂寞的黎明在不远处，待着。用不了几个时辰，它就会跑过来奏热闹。我们悬停在这个短暂的空当里，寻找休憩和安宁。

    总有些人是因为你“有用”才接近你的，也是因为你“没用”才离开的。哪怕“你”是一本书。或者，你要能够提供给他那种“他需要的‘用’”。如果不能，别的‘用’也没有用。这是个实用主义当道的时代。人是劳动力、生产资料、可以带来红利的人口、可以被贴上特殊标签的牲口。

    夜在审视我们。审视梦。它和白日梦不同。我在太阳高照的正午休息时做的梦是黑色的。海上升起黑色的烟。海裂了缝，大口吞咽。我独自向高处走去。那是山。海只是打了个喷嚏，狰狞了一下，然后风平浪静。

    我能清晰感到：语感是我的生命体征。就像你能从小鸟的啁啾里感受它真实的气息。我看着自己残废的指甲一天天复活。我惭愧地去看父亲，在相临的沙发上坐一会儿，又惭愧地关上门，扭头就走。

    语言是我生命重要质感的一部分。没有它我不是这样的生命。我把生命摊开在白天里，给工作、给世俗。语言的这一部分摊开在夜里的某个片刻，我们全心相守。我不知道别人的“诗和远方”在哪里。我的，在这里。

    它可能不是诗。不是远方。只是默默相守。

吠声

    我去看他。他刚刚能够下地走路。整个人显得还是很虚弱。脚不是迈出去的，是挪。刚刚能够离地。我搀他走几步，他赶紧推搡开，像是怕被别人看见。他一直是个要强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是。

    后来，我们这样“走”着去吃饭，来到一个很小的小吃店里。这间小屋足够小，但也足够容下我们四个。那是个很拥挤狭小的院落。我们吃饭的地方在偏房，是间红房子。不难想像之前的它是多么红艳，如今已现斑驳暗淡之态。即使阳光打在身上，也泛不起任何光泽。旁边的山墙上，有隐约的黄色字迹和轮廓——毛主席万岁。

    我们耐心等一碗碗馄饨。听说是生疏的师傅现包的，一个个下到沸腾的锅里。那个上午的时光是以最慢的速度爬到中午的，闲散得像他轻轻的小心翼翼挪动的步子。

    就这样，我们又踩着这慢悠悠的时光回到医院。回到检查室。回到病房。

吠声

    清晨，又遇见舒婷的《女神峰》和《致橡树》。不知多少次遇见，多少次错过。那遥远的诗歌和呐喊。而今依然清新饱满。而我们，已说不出话，也已忘记哽咽。

    从清晨到午夜，是长长的过道，不通向任何房间。我从工作和与之伴随的生活中走过，从竹林和紫藤花下走过。接收信息，咀嚼又呼出空气。小心翼翼，尽量不吐出恶意。

    从清晨到午夜，是长长的过道，不通往任何阵地。我从某个角落出走，又回到这里。一点点缝补那些风餐露宿。投入事件，又不被它们牵住。我的营地在这里。在我的肉身和灵犀无缝的贴切里。

   《约翰克利斯朵夫》看见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看见。就像早晨的《女神峰》和《橡树》看见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看见。也像我。但他们还只是他们，他们谁和谁也并没团结到一起走馨香的路程。

    秋在丰硕后走向凋零，但大地依然芳华吐露，沉香如初。我时刻能感到它的哺育呵护。我最亲的要回到它的怀抱的伴侣泥土。我无限看清和承认这一事实。坦然欣喜。我只能做捧血的捧血者，时光满地。

    每天，我出去一趟，又回到这里。血在流泄，也在积聚。汩汩。

    一只载血的苍蝇，从我拉开的窗网的缝隙惊恐地飞向无限的天空，沃土。

偏锋剑客

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让雅座熠熠生辉

吠声

偏锋剑客 发表于 2017-10-23 10:12
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让雅座熠熠生辉

哈，剑客站长好久不见，回想在眼前，却历历不相见，想念！
零散时间里，也就喜欢写点这样的散散漫漫。

吠声

    做一点简单的锻炼动作，起床。时间还来得及，读一首小诗。顾城的《一代人》、王小妮的《半个我在疼痛》。提前五分钟出门，享受步履的轻松淡然，在车站领略毫无思绪的踱步和上上下下的楼梯。

    车上是安静的，偶有的也是轻语。一路向西。背后，一路暖阳相随。去工作，不是重复。我们尝试新的蹊径和征途。一群充满朝气的优秀的年轻人，他们还没足够相信自己有多优秀。我信！

    时光和天空一样蓝，一样清澈。而别处并不这样。暗淡穹罩。午后去村庄散步，看无人的街头，看路边绿色的白菜。这最后的绿，要卷起雪白的心。风从地上抓起零星的尘土扬向空中，但仍改变这了这里的晴空艳阳。

    工作依然紧张，忙碌。可不管怎样的环境，怎样的禁锢——想起在监禁中悠闲读书、品茶、散步的昂山素季，还有那位在牢房展开思想大旅行的军官，我们倒也可以完全恬静下来。那几只苍蝇好像赖在这里不走了，也或者进进出出又来了几只。不过，我跟他们示意，或小声告诉它们：我们要友好相处，互不侵犯。它们似懂非懂，倒也不去碰我的水杯，只偶尔趴在窗玻璃和纱网上晒太阳。外面冷，我也不忍心赶它们出去。这样相安无事，我也就不觉得烦。它们是它们，我是我。有客人来，它们好像也都像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样，找些墙角或橱柜侧面默默待着。

    时光在静静地滑行，夜色慢慢笼罩了窗外。我们走出去，走向起点。

    不管需要怎样的努力，闲暇始终在眼睁睁地等着我们来坐一坐，谈一谈。